“小乖,雖然外麵的世界錯綜複雜、風雲不斷,但是回到家裏,如果有心愛的人和自己的寶寶等著自己,我就感覺每次回家好像回到了避風港,回到了加油站,溫暖,舒適,充滿了力量。高處不勝寒,如果傾慕能夠跟貝拉在一起,這一生一世有貝拉陪在他身邊,不管他經曆怎樣的風雨,他都不會退縮。因為我們洛家的男兒,全部是為了心愛的女人變得無比強大的。”
淩冽心疼傾慕,內定儲君的事情是整個家族乃至宗親都知道的。傾慕注定會在這枯燥、乏味、高聳的宮牆內過完這一生,寧國實行的是一夫一妻製,即使是皇族也是如此。
傾慕已經將貝拉放進了心裏,如果此生不能跟貝拉在一起,他也不會愛上別人了。若將來他為了傳宗接代的事情,娶了一個不愛的女人過這一生的話,淩冽怎麼想都覺得很淒慘。
“我想要貝拉接受傾慕,陪著傾慕將這孤獨又身不由己的一生走完。”
淩冽忽然伏在慕天星的頸窩裏,很難受地閉著眼睛:“我希望傾慕幸福,希望我的每個孩子都幸福。”
慕天星抬起手,輕輕撫摸著淩冽精致的短發。
想想剛才孩子們的表現,她深吸了一口氣:“大叔,傾慕會幸福的。我覺得貝拉心裏是有傾慕的,而且我們可能太著急了。”
“皇爺爺他們也是老祖宗十八歲的時候生的。所以孩子們已經不小了,他們馬上就要成年了,而且也要進大學了。”
淩冽抬起頭,看著慕天星。
回想起當初慕天星多麼不肯生孩子,再到後來又願意生孩子,一個小姑娘跟了他之後,這一生都過得磕磕絆絆的,直到現在,遺失的女兒才找回來。
淩冽捧著她的臉,認真地道歉:“對不起,我曾經說過要讓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曾經想過要將全世界最好的都擺在你麵前,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於你,讓你屢屢陷在危險之中。”
“這些都過去了。”
慕天星能感覺到今天的淩冽特別感性。也許是傾慕的事情讓淩冽有感而發了,也觸碰了淩冽心中某些柔軟的地方。
“當初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是四少,說話尖酸刻薄,還很毒舌,隻要跟你對話,我都有種隨時能被你氣死的感覺,但是現在我覺得很幸福,因為一個女人能遇見一個願意為了自己改變的男人,這樣的概率幾乎為零。”
很多男人是自私的,寧可換掉一個女人,也不願意為了一個女人勞心勞力地承擔些什麼。
淩冽卻為了她變得陽光起來,變得愛笑了。
她在被窩下用力抓住了淩冽的手,道:“大叔,我相信貝拉一定會讓傾慕的世界充滿陽光,就好像當初的我們。”
淩冽動情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嗯,小乖,晚安。”
“晚安。”
夜色越來越濃,星輝如螢火,遍布深藍蒼穹。
貝拉跟傾羽的房間裏,後半夜忽然傳出一道淒厲的慘叫聲。
所有人嚇得第一時間衝出了臥室。
傾慕的房間離她們的房間最遠,因為大家擔心貝拉看見傾慕會徒增尷尬,故意這麼安排的。這導致傾慕不顧一切地衝到貝拉房間的時候,貝拉的床邊已經圍滿了人,淩冽夫婦、沈帝辰夫婦全部在。
驚叫的人卻是傾羽。
傾羽渾身濕透了,因為噩夢的侵襲,小臉蒼白一片。她睜開眼睛,發現房裏的燈已經被人打開了,她抬頭看著周圍的人,他們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她,跟她說話,但是她一句也答不上來,轉頭撲進了貝拉的懷中:“姐姐,我好怕,嗚嗚。”
這種遭遇,隻有貝拉能夠理解。
貝拉緊緊抱著她,認真哄著:“沒事了,剛才是噩夢,你不會有事的。”
傾慕轉身倒了一杯溫水過來,遞給貝拉:“讓傾羽喝點。”
慕天星跟沈夫人都有些擔心,她們還以為那聲驚叫是貝拉發出來的,沒想到是傾羽。
貝拉這會兒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忘記了跟傾慕之間鬧別扭的事情,很自然地伸手接過傾慕遞來的杯子,喂了傾羽。
傾羽喝了點水,又伏在貝拉的懷中,她的身體瑟瑟發抖,眼淚簌簌落下。
貝拉心疼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又聽她說:“讓他們出去,都出去。”
慕天星擔心得很,想要問,被淩冽扶住製止了,他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再說。
所有人都很擔憂,但是傾羽隻要貝拉一個人,便全部無奈地從屋子裏退出去。
這時候,傾羽忽然側過臉,滿是淚痕的小臉轉向傾慕,急忙喊著:“三皇兄,你別走。”
“好啊。”傾慕脫口而出,好像他巴不得走不掉一樣。
傾慕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淩冽聞言,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傾慕身上,然後領著眾人出去了。
房門一關,屋子裏隻剩下大床上相擁的姐妹,還有披著外套、留下了卻又不敢靠近的傾慕。
傾慕不清楚妹妹叫自己留下的原因,但是他有了一個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這裏,多看一眼心愛的女孩不是嗎?更何況妹妹究竟怎麼回事,他也很擔心,想要問清楚。
隻是傾羽又不說話了,她隻是趴在貝拉的懷中哭了好一會兒。哭夠之後,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又睡著了。
在這個過程裏,傾慕就坐在床對麵的一張小沙發上,靜靜看著。
貝拉感覺妹妹睡著了,擁著她的身子輕輕放下去,讓她躺好。
貝拉自己也穿著睡衣,有些不自在。
如果說剛才還是蒙的,那麼現在她已經很清醒了。
“三殿下,您請回吧。”貝拉沒敢看他,也覺得自己這樣躺下去不合適,咬了咬唇,又道,“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傾慕沒動,他就這樣看著床頭的少女,在貝拉覺得受不了的時候,他卻輕鬆地笑了笑,好像氣氛並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緊張得令人窒息。
“我腦海中描繪過無數次你長大之後的樣子,甚至跟小爺爺要了安全局裏專門繪製人臉的軟件,將你小時候的照片放上去,然後自然生長。你的樣子,跟我想象中真的差不多。”他的聲音很溫潤,沒有逼迫感,聽起來就好像是哥哥,又或者像是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自然地說著什麼。
貝拉聽著這樣舒緩的語調,覺得很舒服,卻又不敢麻痹大意:“三殿下,很晚了。”
“是傾羽讓我留下的。你也看見我父皇、母後有多寵她了,她讓我留下,她不開口,我哪裏敢走?”說著,他竟然當著貝拉的麵站起身來,走到櫃子前,從裏麵取了一塊毛毯,再回到沙發上坐下,將毛毯蓋在自己身上,頗有一種他今晚要留在這間房裏過夜的意思。
貝拉覺得頭皮發麻,幹脆兩眼一閉睡覺了。
但是她總覺得夜色下有一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她又是在那種經曆下長大的女孩,警覺性很高,怎麼可能真的睡得著呢?
貝拉不知道自己第幾次歎氣了,倒是沙發上的少年提醒了她:“你睡不著的話,不如我們說說話吧,你都第七次歎氣了。聽人家說,歎氣次數越多,人越倒黴。”
貝拉:……
在大床上翻了個身,她接著睡。
說真的,貝拉不清楚傾慕現在是怎樣的想法。至少在她看來,她已經將他傷害成這個樣子了,用傾容的話來說,她沒有心。
不可否認,她這輩子沒有遇見過比傾慕對她更好的人了。
“你回去吧,真的。傾羽不會再做噩夢了,她隻要晚上發作過一次,就會好很多,再間隔一個禮拜左右發作一次。”
貝拉對於這種事情很有經驗,因為她一直跟傾羽住在一起,可是沙發上的少年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
“事關妹妹的身心健康,還請貝拉小姐如實相告,傾羽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傾慕說完之後,覺得自己的口吻可能有些嚴肅,於是換了一個提問的方式,道,“我的意思是,總要有一件特別刺激到她的事情觸發她的記憶,才會導致這樣吧?”
傾慕坐直了身子,聲音裏帶著一半蠱惑、一半威脅,道:“你要是不說,我就走到你麵前接著追問了。”
他心知她不想要麵對他,所以用這樣的方法激她告訴自己,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其實傾慕這麼問,自己心裏也是很忐忑的。他既擔心她一口說出原因來,顯得她真的特別不待見他一樣,又害怕她徹底憋著,就是不說,讓他根本找不到妹妹產生心結的關鍵。
然而貝拉確實沉默了,隻是這份沉默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就被她自己打破了。
對貝拉跟傾慕而言,他們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宛若天籟般空靈的女音在耳邊飄蕩著:“我十五歲的時候還在陵東,那會兒傾羽才十一歲。收養我們的那戶人家的媽媽一直拿我當作童養媳,她一早就說了,等我長大了,就要我跟她家的兒子同房。可是有一天,傾羽告訴我,那個媽媽的丈夫也就是我們的養父,每天晚上都會在門口偷看我洗澡。”
傾慕的神經忽然繃緊了,他想要聽下去,又不忍心聽下去。他後悔自己為什麼會逼問她,明明不舍得讓她回憶那些不好的東西啊。
“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
“沒關係,讓你知道也沒什麼,反正我在你麵前本來就沒有秘密了,也沒有什麼自尊麵子。”貝拉脫口而出的話,卻讓傾慕覺得怪怪的。
他忍不住去想:貝拉是不是有什麼心結跟這句話有關?
而貝拉的聲音繼續響起來:“我當時有點害怕,第二天洗澡的時候專門鎖了一道門。誰知道我剛剛要脫衣服,那個養父就踢了門進來了。當時養母不在家,而且他對我存那份心思很久了,還說隻要我不說出去,就不會虧待我。當時我很害怕,他過來撕扯我的衣服,我嚇得咬他。他力氣大,個子也高,我若反抗,他就揍我。我的臉頰都被打腫了,他兒子也不敢過來。就是這時候,傾羽過來了。傾羽手裏拿著一把砍柴的刀,直接從他的腰後砍了進去。”
傾慕:……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他不該問的。
而貝拉已經開始哽咽了:“養父倒在血泊裏,我和傾羽偷了養父身上所有的錢,然後跑了。我們跑出村莊沒多久,就遇上了把我賣給趙老爺做小老婆的人販子。從十五歲到現在,傾羽因為這件事情總會做噩夢。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那個養父死沒死,也可能傾羽就是因為不知道結果,所以才會這麼放不過自己。”
貝拉轉過身,麵對著天花板落下淚來:“就是這樣,你可以離開了。”她的聲音好像一個輕盈的夢,透著滿滿的哀傷和從絕望中衍生出來的希望。
傾慕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良久後輕語:“抱歉。”
“對不起沒用的。”貝拉似乎笑了笑,“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三殿下,以後請不要再對我抱有什麼期待了。”
再說了,在貝拉看來,傾慕根本不欠她的,根本用不著跟她說對不起。相反,他找到她、救了她,是她欠了他。
傾慕:……
他站起身,將毯子放回原處。他看著她躺回去蜷縮成一團的身影,滿滿的心疼。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明明被她傷得遍體鱗傷,一有時間,卻是看不見自己的痛,先痛她的痛。
傾慕站在原地良久,挪不開步子。他想要上前抱著她、溫暖她,又害怕她會因此逃得更遠。
他轉身,開門,出去,關門。一個紳士該有的禮數,他都做足了。
然而令他更加心痛的是,在他的身體貼著門板的一瞬間,他清楚地聽見了貝拉的哭泣聲。而可恨的是,他已經沒有再進去的理由了。
怎樣才能讓她從過去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
傾慕知道他是走不出來了,因為他此生最大的陰影就叫作貝拉。
翌日。
天剛剛亮的時候,樓下的沙發上已經有人了。
傾容跟傾藍還要去高中上早自習,所以起床特別早。傾慕則已經選擇去念首都外國語大學,因為是免試錄取,加上他已經受傷了,所以他不打算去上課了。
兩兄弟剛剛提著書包下樓,就看見傾慕孤零零地躺在沙發上,看著頭頂奢華的水晶燈。那憂傷、孤獨的氣質,使得傾慕好像從漫畫書裏走出來的小皇子,但是在哥哥們心裏,這樣的氣質落在他身上,是這樣令人心疼。
傾容擔憂地看著傾慕的黑眼圈,道:“你幹嗎呢?受了傷不好好休息,想住院是吧?”
傾藍看妹妹跟貝拉都不在,終於有機會說他最拿手的寧國話了:“你怎麼了,被貝拉拒絕了?”
兩個哥哥說話雖然都很直接,但都是出於對傾慕真心的關懷。
傾慕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揉揉眼睛,整個人好像剛剛回魂一樣,盯著牆上的壁鍾:“哦,已經六點了啊。”
哥哥們:……
傾慕轉過身,剛好看見淩冽夫婦一起下來,他當即揚起下巴,看著他們:“父皇、母後,我有事情跟你們說。”
淩冽夫婦都愣了一下,困惑的同時,好奇地看著傾慕。
想起傾慕是昨晚被傾羽留下的人,他們或多或少對傾慕即將開口說的話有了興趣。
淩冽對著兩個年長的兒子道:“你們兩個吃早飯,正常上學。傾慕來我的書房吧。”
轉身的一瞬間,淩冽臉上的表情沉重。能讓傾慕在沙發上過一夜的事情,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他們到了書房裏,傾慕將昨晚貝拉的話複述了一遍。
房裏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靜得好像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慕天星已經很心疼了:“看來最需要接受心理治療的那個人不是貝拉,而是傾羽。”
想起昨晚那一道淒厲的叫聲,慕天星就寢食難安:已經嚴重到每個禮拜都要發作一次的程度了,可見當時的傾羽心裏是多麼害怕、多麼無助。
淩冽麵色凝重,對傾慕道:“嗯,事關皇室公主的聲譽,也關係到你妹妹的聲譽,你能這樣做很好。”
另外兩個兒子在下麵,沈帝辰夫婦也在,但是傾慕非常穩重,他知道這個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傾羽砍傷的那個人不知道死了沒有,對方如果當時就死了,一定是最好的結局。
淩冽抬起頭,深呼吸。最近家裏的氛圍實在不怎麼令人愉快,他總是要深吸一口氣,才能覺得呼吸順暢一點。
“外公、外婆明天過來,皇爺爺和皇奶奶卻是今天上午十點的航班到。我一會兒還要去前朝,你們在家裏,有時間的話跟傾羽她們簡單地說一下,免得看見家裏多了陌生人會覺得不適應。”淩冽一向繁忙,離開前還在想著傾羽可能會遭遇的事情,小心提醒妻子跟兒子。
慕天星當即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