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求你放我走吧(1 / 3)

第五章 我求你放我走吧

眾人陪著貝拉來到傾慕的房間,房門一開,貝拉默默地看著裏麵有些年頭的裝修,隻覺得這一間房間與這幢華麗的大房子格格不入。

牆麵的漆有淡淡的開裂痕跡,不是特別明顯,像一根黑色的頭發絲。

但是皇子住這樣的房間,明顯不妥。

窗簾的顏色都是舊的,明顯泛黃了,放眼望過去,牆壁上到處是貝拉小時候的照片,就連頭頂的燈也是。

傾慕走到床邊,也不管多少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看,慵懶地往床上一躺,笑嗬嗬地伸出手,打開頂燈的開關:“每天晚上這樣看著你睡,我才覺得踏實。”

他坐起身,不再示範了,而是拉開自己整齊的衣櫃,露出一排小小的女童裝,道:“換季的時候,我都會親自手洗衣服,然後晾幹,再掛回來。以前我們的衣服都是這樣放在一個衣櫃裏的。”

他打開下麵的抽屜,取出她可愛的小皮靴,說:“我養護得還不錯吧?長這麼大,我可是桌子都沒擦過,卻念念不忘地給你擦鞋子。”說完,他一臉期冀地凝視她,妖嬈的大眼裏彌漫著惑人的霧氣,瑩亮而迷人。

房間裏的其他人,連同傾羽在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部退了出去。房門也被人很貼心地關上了,似乎有意識地想給傾慕創造拿下貝拉的條件。

貝拉整個人都蒙了。

傾慕捏著一雙小靴子,拿起她的手,然後將小靴子放入她的掌心,讓她雙手托好。

他捧著她的臉頰,非常認真地看著她:“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對你家人說,你要把我帶回家,你要養我。但是後來,你跟我回了家,我答應過會養你,你還記得嗎?”

貝拉覺得掌心的靴子忽然變得很燙手。

傾慕說的她全部不記得了,她盯著他的眼睛,盯了好久。她感覺他溫潤的手掌就在自己臉頰的兩邊,距離嘴唇這麼近,一些零碎的片段衝擊著她的腦海。

她忽然落下淚來,問他:“我是不是吃過你的手?”

傾慕麵色一緊:“你想起來了?”

“沒……沒有。”她矢口否認,慌亂地將手中的靴子往床上一丟,轉身就要衝出去。

那年,明明是她在床上誘惑他,天真無邪地對他說:“我現在吃了你,就是為了讓你長大以後吃回來哦。”

她用軟軟的小手捏著他的掌心,將他的手送到她的嘴邊輕輕咬著。

那會兒,她自己都不知道男女之間所謂的“吃”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懂,還傻乎乎地讓她咬,甚至懵懵懂懂地答應以後一定會吃她的。

流光在心酸的回憶中曼舞飄搖,一閃而逝了許多年。

而今的他,已經知道了“吃”的意思,更加執著於心中的承諾,固執地堅守。

看她狼狽地扔掉小靴子轉身而逃,傾慕下意識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記得,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你放手。”貝拉用力一推,傾慕肩膀吃痛,悶哼了一聲。

她不敢再掙紮,也不敢麵對他。

傾慕扳過她的身體,正視她的眼睛,她卻閉上了雙眼,淚如雨下。

“為什麼?貝拉,你明明記得我的。”傾慕沙啞的聲音像在哀求,滿滿的委屈與痛楚凝結在那句“為什麼”上麵。他不顧身上的疼痛,用力抱住了她。她的眼淚順著臉頰墜落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一片炙熱。

貝拉咬著唇,清晰地感覺到他珍惜的吻帶著純潔與鄭重,落在她頭頂的發上。

她真的記起來了,她記得小時候咬過他的手指,記得他們在一個被窩裏睡過覺、在一個澡盆裏洗過泡泡澡。

但是,那又如何?

“三殿下,我求你,放我走吧。”她啞聲說完的一瞬間,傾慕的大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肩膀,勒得她疼。

因為閉著眼睛,她看不見眼前的一切,更看不見他悲傷的模樣。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道:“是你一直在撩撥我,失蹤後還給我打電話,哭著求我別忘記你。如今,我費盡力氣找回你,你覺得我是為了聽你對我說放你走嗎?”一字一句,他似乎用生命在說話,極慢,極其動情,也極其讓人心碎。

貝拉忘不掉重逢後的那一幕——那個齷齪的男人將她的褲子全部扒了,將她的上衣撕得差不多了,他那麼惡心地壓在她的身上,對她做猥瑣的事情。可是這樣的畫麵全部被傾慕看見了,她接受不了。別說她現在還不清楚自己會不會對傾慕產生愛情,即使她真的很愛傾慕,也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所以她很難過。

“嗚嗚……嗚嗚嗚……我求你別再逼我了,我……我嗚嗚……”貝拉忽然大聲哭了出來。

她一根根掰開傾慕的手指,認真地回應他:“不管以前我們有過怎樣的約定,不管以前我們的關係如何要好,那些過往於我而言不過是童言無忌,我不可能喜歡你,也不可能跟你再做回好朋友。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那些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事情,全部成了你口中的童言無忌,你要我以後怎麼辦?”傾慕絕望地哭喊出來。

他把她放在心裏這麼多年,她怎麼可以將話說得如此絕對?

他忍著肩上的疼,用力抱著她:“我……我不逼你,你給我機會,讓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貝拉哭著掙紮起來,也不管他身上有沒有夾板,推開他沒有受傷的半邊肩,自己跑出去老遠,然後一把抓住了門把手,扭頭瞪著他。

傾慕想要上前的腳步就這樣生生止住了。

她抬起被淚痕切割得破碎的小臉,迎著他同樣滑過淚水的容顏,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喜歡你,永遠不會。”

她衝了出去,房門被她帶著關上的一瞬間,一塊門板,隔出了整整兩個世界。

貝拉不會知道傾慕此刻的感覺,就像好不容易才將全世界緊緊抱住,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它被毀滅。

長廊上沒有人,她大步朝著象牙白色的階梯跑了過去。

貝拉一口氣衝下樓,看見淩冽夫婦、沈帝辰夫婦他們全部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

眾人表情溫柔,傾容也在一邊拿著平板電腦教傾羽怎麼玩,傾藍雖然很少說話,但也坐在一邊默默看著電視。

大家看見貝拉一口氣衝下來,發現她的眼睛腫得像桃子,不由得看向她的身後。

傾慕居然沒有追來!

“這是怎麼回事?”慕天星當即走上前,首先抱住了貝拉,幫她撥開淩亂的額發,關切道,“傾慕欺負你了?”

貝拉看著慕天星,搖了搖頭:“沒……沒有。”

沈夫人也大步走了過來,焦急地拉住了女兒的胳膊:“那怎麼回事?剛才我們下來的時候,你們的氣氛不是還好好的嗎?他不是正帶著你回憶你們小時候嗎?”

大家都希望這兩個孩子可以走到一起,所以才會行動一致地從房間裏退出來。多一點空間,年輕人好發展。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傾羽一下子飛奔過去,抱住了貝拉:“姐姐,姐姐,你怎麼了?不要哭。”

貝拉已經不哭了,隻是心裏難受。

她揉了揉妹妹的頭發,又直接撲進了沈夫人的懷中,抱歉地說著:“我剛才跟三殿下說我不會喜歡他的,我都說清楚了。”

全場一片死寂。

傾容氣得站起來,忍不住對著貝拉道:“你到底有沒有心?我三弟那樣對你,恨不能把心都掏給你,你居然這樣傷害他。”

“傾容!”淩冽大聲斥了一句,然後微微抱歉地看著沈帝辰,“一定是傾慕太心急了,讓貝拉嚇到了,我很抱歉。”

沈帝辰搖搖頭,他心中也是滿懷歉意的:“三殿下對貝拉怎樣,我們有目共睹。這一定是貝拉的問題,不是三殿下的問題。作為父母,我們會跟貝拉好好溝通,事情總會解決的。”

他所說的解決,跟淩冽認為的一致,就是如何讓貝拉重新接受傾慕。

而貝拉覺得話已經講清楚了,留下來隻會徒增尷尬:“媽媽,我們……回家吧。”

“姐姐,你不要我啦?”傾羽忽然大喊了一聲,哇哇大哭起來。

大廳裏一片悲戚戚的氛圍,實在是讓人的心情好不起來。

傾慕的心情固然讓人心疼,但是貝拉的悲慘遭遇也不容忽視。

淩冽走向慕天星,將妻子擁在懷中,痛定思痛道:“這樣吧,麻煩你們暫時幫我們照顧傾羽了。”

貝拉因為傾慕不肯留下,傾羽又離不開貝拉,隻能由淩冽夫婦選擇讓步了。淩冽想起晚餐時候妻子說的話,思考著要不要給貝拉找一個心理醫生。

傾羽在貝拉的保護下一直很好,回到了家裏,隻要不提讓她跟貝拉分開,她就是開朗活潑的樣子,看起來並不需要淩冽夫婦太過擔心。

但是貝拉不同,她是一個接近成年的少女,是一個可能從十四五歲開始不斷被男人“欺負”的少女。在那樣的情況下保全自己,最後還是被人販子賣給一個中年男子做小老婆,多虧了她這張妖嬈的臉,不然清白還不一定能保住。

若這樣的遭遇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淩冽不敢想象自己的怒意要宣泄多久、多廣、多烈才能罷休。

所以,當華方表示要將殺人的傾慕交給他們的時候,淩冽的態度是非常強硬的。

淩冽一口咬定了貝拉就是流落在外的皇戚,還要追究華方拐賣寧國皇戚的罪責。

在這樣的情況下,華方答應了會將涉事人員一網打盡、嚴懲不貸,華、寧雙方就此事達成了互相保密的協議,否則,傾慕在華國境內殺了人,豈是這麼簡單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的?

麵對淩冽夫婦的讓步,沈帝辰心中略有不安。

傾羽畢竟是公主,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不是沈家第二次能夠承受的。

沈帝辰上前攬過妻子的肩膀,俯首溫柔地看著貝拉,問道:“爹地、媽咪陪著你一起住下好不好?你跟傾羽一個房間,爹地、媽咪住客房如何?”

沈帝辰可以跟妻子先回家,但是他們不願意讓女兒有再次跟父母失散的感覺。再者,把她一個人留下,很容易讓現在缺乏安全感的她有寄人籬下的心情。

貝拉望著沈帝辰,眉宇間滿是猶豫。

自己都跟傾慕那樣說了,她留下來的話,一個屋簷下,兩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多尷尬。

看得出她的猶豫,傾羽拉著她的手,哽咽道:“姐姐,你就答應吧,留下來跟我一起睡,留下來,我求求你了。”

貝拉看著傾羽像珍珠般不斷墜落的眼淚,終於點了點頭:“好。”

慕天星鬆了一口氣。

沈帝辰微微側過身來,麵容清俊,身姿挺拔,看著淩冽夫婦的同時,微微笑著:“我們一家今日可能要在陛下寢宮叨擾了。”

“不,是傾慕嚇到了貝拉,你們願意留下來安撫傾羽,我們真的很感謝,真的。”

慕天星剛剛說完,淩冽看了一眼牆上的壁鍾,道:“不早了,讓孩子們都先休息吧。”言外之意是,他們兩對夫妻還要再聊一聊。

沈帝辰正有此意,當即點頭答應:“好。”

慕天星跟沈夫人領著兩個女孩子進了一間房,裏麵點了紫薇花的香薰蠟燭,充滿芬芳,幫助人舒緩神經。

浴缸裏倒滿了水,貝拉很聰明,這些設備雖然先進,但是慕天星簡單一講她就全部懂了。

兩套睡衣放在架子上,幹淨的浴巾也放在架子上,慕天星跟沈夫人先出去了,不打擾她們休息。

貝拉熟練地幫著傾羽脫光衣服,自己也脫掉衣服,一對姐妹花心滿意足地泡著澡。

雖然還有些惆悵,但是貝拉相信,如父親所言,一切都會解決的。

晚上,兩個女孩子手拉著手躺在大床上,因為有彼此的陪伴,因為知道這裏是安全的地方,所以她們很快就睡著了。

書房裏。

沈帝辰夫婦坐在沙發上,跟淩冽交談著。

很快,慕天星也進來了,她眼眶微紅,關門靠近的一瞬間,淩冽伸出手將她拉到自己的麵前,捏著她的下巴,端詳著她的模樣:“怎麼了?”

她是從傾慕那裏回來的。

貝拉跟傾羽洗澡睡覺,傾慕那裏還沒人去看過。

慕天星抬起頭看著淩冽,又看了看沈帝辰夫婦,道:“我們要不要給貝拉找一個心理醫生?”

沈帝辰沉默了。他不是沒想過,但是他害怕這樣的舉動會傷害到貝拉的自尊心。

有時候,一個人的性格或多或少有天生的成分在裏麵,比如貝拉,從小就獨立、勇敢、堅強。所以她能在被販賣後將傾羽照顧到那個程度,其實沈帝辰夫婦並不難理解。

就因為懂得貝拉的堅韌,所以沈帝辰有些擔心:“三殿下那裏說什麼了嗎?”

他想考慮一下貝拉現在的狀況,看需不需要心理醫生。

慕天星有些忐忑,看著沈帝辰直言不諱道:“貝拉想起來了,她問了傾慕他們小時候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想起來然後問的。就好像之前問鱷魚,問兒童樂園的時候一樣,沒人提醒,她自己想到了。但是她已經想起來了,還是堅定地跟傾慕說他們連朋友都不會做的。”

沈夫人驚了一下:“那麼三殿下豈不是很傷心?”

慕天星卻道:“他不是傷心,而是絕望。”

想想剛才傾慕在房間裏的樣子,慕天星覺得很難過。

傾慕對她淒然地笑,還反過來安慰她說:“身為洛家的子孫,我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但是身為貝拉的傾慕者,我是不可能放棄她的。”

“我很抱歉。”沈帝辰擰了下眉,思忖了好一會兒,征詢著開口,“明天我跟我太太親自找貝拉好好談一談。我們是她的父母,也許有些事情她不願意跟心理醫生說,卻願意跟我們說。”

如果可以不通過外人就找到問題的關鍵,這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沈帝辰夫婦跟淩冽夫婦就分別回臥房休息了。

大床上,淩冽擁著慕天星躺下了。

這兩天實在夠累的,尤其是淩冽,根本沒怎麼睡。可是現在有了舒適的睡覺條件,他又睡不著了。

“小時候,我為了沒有溫暖的家庭煩惱;長大後,我為了自己的雙腿煩惱,然後我又為了如何得到你煩惱,我為了親生父母、為了很多瑣事煩惱;做了父親之後,我日日夜夜為了孩子煩惱,為了忙不完的國事、操心不完的家事煩惱。”

淩冽說著,輕歎了一口氣。他聞著慕天星的頭發,認真道:“幸而有你陪在我身邊,不管歡笑還是淚水,讓我覺得並不孤單。”

身在高位,淩冽實在很辛苦。

他忽然理解了洛傑布早早退位的原因。洛傑布二十歲登基,六十歲退位,在位整整四十年,四十年如一日地操勞,能不累嗎?

越是明白為君者的艱難,淩冽越是希望貝拉能夠早點接受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