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會回來的
沈夫人的房間裏，慕天星也在。
兩個女人坐在寬大的落地窗前，落地窗前鋪著柔軟的地毯，上麵架了一張小矮桌，桌上擺著黑白棋盤。
兩杯紫薇花茶，將這一片透著風雅情調的小天地染得香香的。
貝拉在門口敲了敲門：“媽咪。”
沈夫人剛剛落下一子，笑著看著門口：“進來。”
貝拉跟傾羽進去了。
房門一關，兩個女孩子禮貌地跟長輩們打招呼，然後貝拉將自己跟妹妹的新手機遞上，看著沈夫人：“媽咪，你能教我們用手機嗎？這個粉色的是傾羽的，另一個是我的。”
“啊，新手機？哪裏來的？”
沈夫人笑了笑，接過袋子看了一眼，兩部手機都是當下流行的奢侈品牌，隻是貝拉的不如傾羽的好，因為傾羽的是最新的一款，貝拉的卻是老款了。
沈夫人正在詫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別，空氣裏突然傳來慕天星的聲音：“傾慕買的手機吧？”
傾羽抬頭看著慕天星笑道：“母後怎會知道是三皇兄買的手機？”
慕天星看了貝拉一眼，然後揉了揉傾羽的頭發，溫柔道：“因為傾慕的手機跟貝拉的是同一款。”
眾人明了，原來如此。
瞧著貝拉沒有抵觸的意思，甚至有點靦腆的樣子，沈夫人當即笑了起來。
她跟慕天星交換了一個眼神，好像今天中午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孩子們有了新的進展。
貝拉很快道：“媽咪，我不認得上麵的字，但是手機上應該有圖標可以辨認，我想學怎麼打電話，至於發信息，我不認得字，等我認識了字，再學發信息。”
“好。”沈夫人答應了，雖然隻有簡單的一個字，但透著一個母親無盡的酸楚。
曾幾何時，貝拉一直是她跟沈帝辰的驕傲。走親訪友的時候，貝拉就像一個萬事通小天使一樣，可以同時用好幾個國家的語言跟大家說話，但是現在這麼多年漂泊的生活過去了，也把貝拉當初掌握的語言帶走了。
不過沒有關係，媽媽的寶貝，怎麼都會寶貝，寶貝有才華，怎麼都能學會。
慕天星有些難過，接過傾羽的手機盒，微微一笑：“這樣吧，我們一個人教一個，看她們誰學得快。”
“好啊。”
“嗯。”
這一個下午，貝拉跟傾羽就窩在各自媽媽的身邊，認真學習新手機的一些功能。
雖然她們不認得字，但是功能軟件可以通過圖標來辨認。
媽媽們幫著她們聯網，發現裏麵有手機卡，將一些用得著的親人們的手機號全部幫著女兒們存了進去。
孩子們不認得字，所以她們將孩子們爸爸的號碼設置成一號，媽媽的號碼是二號。餘下的號碼備注了親人們的名字，等她們學會了，就知道誰是誰了。
傾慕回到了房間裏，怎麼也睡不著。
他一個激靈，忽然想起貝拉跟傾羽不認得字，她們拿了手機也用不了。
“該死。”他就這樣回來了，會不會傷害到她們的自尊心？
他一掀被子，顧不得許多，踩著拖鞋就要出去，他的手機卻在桌上振了一下。
他走過去的時候，手機又振了一下。
指尖輕點，他發現有兩條未讀短信。第一條是“羽”發過來的：大家好，我是洛傾羽，這是我的手機號。第二條的是“我的女孩”發過來的：大家好，我是貝拉，這是我的手機號。
少年原本神色忐忑，忽然臉上漾開一抹如春水般溫暖的笑，轉身又朝著床頭走了過去，躺回了被窩裏。不用想，他能猜到一定是這兩個聰明的姑娘去請教長輩了。他的嘴角染上笑，是因為貝拉接受了他送的手機。
兩個女孩子給大家群發了短信，很快收到了親人們的回應。
淩冽、洛傑布夫婦、沈帝辰夫婦都有回應，大多是鼓勵且親切的話語。
唯獨一個人，他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給兩個女孩子回短信，沒有文字，隻有表情。
當慕天星給傾羽念著收到的短信的時候，傾羽的手機裏收到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傾羽一下子看懂了，笑道：“這是誰？要抱抱我呢。”
慕天星笑：“是你三皇兄。”
沈夫人當即將腦袋湊了過去，笑道：“對啊，三殿下好體貼啊，知道我們傾羽不認得字，所以發了表情。”
傾羽笑了，然後又道：“原來還可以發表情啊，怎麼發？”
“這裏這裏。”
“看，好多圖片。”
慕天星跟沈夫人都在教她用手機，而貝拉剛要湊上前看一看、學一學，偏偏自己的手機“嘀嗒”響了一聲。
她點開一看，傾慕的名字她不認得，卻知道是三個殿下中的一個。
因為殿下們的名字裏都有“傾”，而傾羽的“羽”她剛剛學會了。
當一顆紅豔豔的愛心出現在眼前，貝拉趕緊將手機放在身後，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小臉紅了，心“撲通”跳著。
身側的三人在她手機響起的一瞬間，全部將目光投射了過去，看著她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大家會意地笑了。
沈夫人看起來比女兒還要緊張，湊上前，笑眯眯地問道：“是不是傾慕啊？”
貝拉心知是他，除了他，不會有殿下對她這樣了。但是她搖搖頭道：“我沒看，不知道是什麼。”
慕天星緊張起來，貝拉不急，她跟沈夫人急，一群長輩都很急。
“貝拉啊，我們傾慕給你發了什麼圖片嗎？”她眼巴巴地看著貝拉，與沈夫人一樣越靠越近。
貝拉禁不住，站起身一溜煙跑了。
“哈哈哈，姐姐一定是害羞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我們傾慕給貝拉發了什麼。唉，孩子們長大了，我都想談戀愛了。”
“哈哈，我也想談戀愛了。”
心知貝拉害羞，所以大家沒管她。
她緊張地一口氣跑出了門，發現後麵沒人跟上，這才抓著手機，長舒了一口氣。
她垂著腦袋，盯著手機上的那顆心，一直看一直看。
她想要回去請教長輩們如何發圖片，又覺得不好意思；想著幹脆不要給傾慕回消息了，又覺得會不會不禮貌。
她走著走著，也不看路，因為長廊是筆直的，她不經意間發現，眼前的畫麵裏除了手機，還多了一雙寶藍色的拖鞋。
她停下腳步，雙手還捧著手機，上麵閃閃發亮的是那顆心。
她抬起小臉，美豔絕倫的麵容赫然出現眼前，一雙烏黑卻泛著幽藍光芒的眼睛魅惑至極。
傾慕看著她，笑意盈盈。
她嚇得差點大叫出聲，麵色蒼白，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說什麼，卻又呆在那裏。
空氣裏突然傳來某個少年的聲音：“你木訥、無辜又驚慌失措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貝拉：……
她趕緊將手機放在身後，垂下腦袋不敢看他，想要快速從他麵前繞過去，於是眼神一直在搜索地上的拖鞋。
當她以為就要和對方擦肩而過的時候，某男快速上前一步，將一盒牛奶塞入她的手中：“拿著。”
貝拉聽話地將牛奶放到嘴邊一吸，往前走了兩步，卻忽然發現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極其愉悅的笑聲。
她忍不住好奇，咽下一口牛奶，這才發現手中的牛奶是他喝了一半的。
她猛然轉身瞪著他，卻感覺眼前刮過一陣風。
他迅速跑到她的麵前，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浪費是不好的習慣，我隻是讓你拿著，沒想到你真的喝了。”
貝拉咬著唇，用力推他。他卻不給她得逞的機會，自己跑開了，笑意盈盈地衝著她拋了一個媚眼，他的身影已然越來越遠：“我剛剛親了你，你是不是很開心？”
“我開心你個大頭鬼！”貝拉忍無可忍。
某少年美滋滋地笑著，看著她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拿著牛奶，站在長廊上一臉憤怒的樣子，隻覺得她傻乎乎的，真可愛。
他華麗轉身，在進房間之前，對著身後的某個少女大聲道：“表情的圖案在對話框旁邊，一個笑臉的標誌，點開就是表情了。有個十字加號，你點一下就可以將拍到的照片發出去了。”
“哼！”貝拉氣呼呼地轉身，回了屋子。
少女腳下帶風，雄赳赳、氣昂昂的，可是她進了房間，將門板一關，整個人忽然安靜了下來。
她抬手摸著自己的額頭，那溫暖的感覺還在，是被他吻的。
她將手中的牛奶喝完後，爬到了被窩裏，按照他的指導，很快找到了表情的位置，一個個搜索起來。
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最合適的表情，是一個大大的錘子砸在腦袋上的圖案，表示揍他的意思。
她沒有按照回複的路徑去發短信，而是在聯係人裏找到了一個名字，好像是傾慕的，於是發了過去。
等啊等，傾慕遲遲沒有回複。
貝拉這裏很安靜，她懷揣著複雜的心情，漸漸進入了夢鄉。
而家庭群裏不安靜了。傾容委屈得不得了，直接將他跟貝拉的對話框截圖發到了家庭群裏，生氣道：“她給我發信息，說她有手機號了，我看見就給她回了一句‘我已加聯係人’，她就發了一個打我的表情。我哪裏得罪她了？傾慕，你好好管管你媳婦。”
緊接著，家庭群裏的所有人齊齊站在傾容那邊，統一隊形，道：傾慕，你好好管管你媳婦。
同樣躺在被窩裏的傾慕，被這一連串的短信音吵得不得安寧。
看著上麵長輩們的整齊隊形，他挑眉握著手機。
他給傾容私下發了一條短信，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而後漸漸進入了夢鄉。
傾容很快又在家庭群裏發了一個笑臉，道：“嗬嗬，這都是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傍晚之前，沈帝辰回來了。
晚霞之後，傾容跟傾藍兩位殿下也回來了。
洛傑布好久沒見孫子們了，一直在樓下等著。見他們過來，他直接上前，分別給了孫子們一個大大的擁抱。
淩冽他們已經習慣七點才用晚餐，因為要等傾容他們，高中畢業班的孩子都很辛苦。今天家裏有沈家人跟倪雅鈞他們，淩冽提議早點吃飯，所有人都表示願意等傾容他們回來。
可是傾容他們都回來了，貝拉跟傾慕還沒有下來。
傾藍微微一笑，道：“我去看看傾慕。”
傾羽笑著一口氣從樓下跑上去：“我去叫姐姐下來吃飯。”
慕天星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傾藍上樓的背影，瞳仁裏寫滿了擔憂，深棕色的眸子與傾藍的眼珠一模一樣，可是孩子大了，總讓人覺得力不從心了。
淩冽攬過她的肩膀，微微一笑：“你別擔心。”
雖然他這麼說，可是慕天星怎能不擔心？
很快，所有人齊聚在餐桌前用餐。
貝拉剛睡醒，跟著傾羽下來，對著長輩們禮貌地喊了一圈。落座的時候，她的左邊是沈夫人，傾羽剛要坐她右邊，傾慕已經將他的手機放在了那個位置，抬起一隻手放在傾羽的肩上：“父皇、母後很想跟你親近親近。”
傾羽噘著嘴，心想：是你想跟我姐姐親近親近吧？但是，傾羽還是聽話地讓開了。
當傾慕在貝拉身邊落座的時候，所有人提心吊膽地看著貝拉，就怕她對傾慕產生抵觸心理。
原本不太明白的洛傑布夫婦、倪雅鈞夫婦，一個下午都跟淩冽坐在大廳裏聊天，所以他們都知道了情況，知道貝拉因為過於自卑有了心結，正麵拒絕了傾慕。
淩冽已經幫著貝拉想了一整套恢複自信心的方案，想要請最好的老師回來教她舞蹈跟鋼琴，還有美術。至於文化課，如果貝拉能接受傾慕當老師，自然是最好的。
女孩子腹有詩書氣自華，有豐富的知識充實內心，有時間再帶她多多見識一下世麵，想來會更加自信的。
貝拉生得本就聰明高貴，淩冽對她很有信心。
眼下，傾慕已經在貝拉的身側坐下並且拿起餐具了。貝拉很自然地端著杯子嚐了一口果汁，又放下。少男少女全程沒有任何互動，卻沒有任何磁場不合的情況出現，這讓在座的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有好吃的菜端上來，傾慕即使離得遠，也會站起身夾菜送到傾羽的碗中，而且淩冽跟傾容他們也很寵愛傾羽。今晚，不管傾慕給傾羽夾什麼菜，他都會一樣夾一份放在貝拉的碟子裏。貝拉偶爾還會跟傾羽、沈夫人她們聊天說話，他給她夾什麼，她就吃什麼。她的果汁隻要喝了一點，他就會將她剩下的果汁全部倒在自己的杯子裏，然後給她倒上一整杯新的。這一整晚，他都在喝她剩下的東西。
貝拉努力當作什麼都沒看見，想起他中午對自己說的那些癡情的話語，什麼如果非要有人難過，就讓他難過吧。貝拉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以前就算了，現在她明白了被人忽略、放棄的感覺，真的好難過。她體驗了一天就覺得空氣稀薄，而她對他說過那樣絕情的話，他一定更難受。
因為不想讓他那麼難受了，所以她才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她發現自己的心開始不聽使喚了，瘋狂地迷戀上他為自己倒果汁的姿勢，還有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草莓味。
傾慕喝掉貝拉剩下的果汁，這一幕讓在座的長輩們不由得聯想到當初那個視頻中，貝拉喝掉了傾羽奶瓶中剩下的奶。
過去種種遺憾無法倒回去重寫，而貝拉對傾羽有多大的恩，今日即使傾慕不為了自己、不為了妹妹，也應該對貝拉償還什麼樣的情。
所以，在座的人沒有對傾慕喝掉貝拉剩下的果汁有任何質疑。
晚餐後，大家漫步在美麗的月牙湖邊上。
傾容告訴妹妹：“你別看現在的月牙湖已經很美了，其實啊，最美的時候是盛夏。因為那時候，這裏會聚集著成千上萬的螢火蟲，都不用開路燈。”
“螢火蟲？”傾羽好奇道，“那是什麼？”
傾容很有耐心地給妹妹解釋。
貝拉站在不遠處，發現傾羽跟家人相處得很融洽，而且這麼長時間沒有她在身邊，也沒有鬧著要找姐姐，不由得放了心。
她走到沈帝辰麵前，撒嬌般地挽著沈帝辰的胳膊，認真道：“爹地，我們明天回家吧。”
月色下，沈帝辰認真地凝視著女兒的小臉，見她表情認真，心中有淡淡的疑惑。他還以為今天發生了什麼，女兒跟傾慕之間的關係不一樣了呢，瞧著吃晚餐的時候場麵很溫馨。
沈帝辰笑了，卻是一語雙關：“你舍得？”
他看起來是在問貝拉舍不舍得傾羽，可是也在問貝拉舍不舍得離開傾慕。
那一雙璀璨如鑽的眼睛仰望著浩瀚無際的蒼穹，她認真道：“沒有誰可以真的陪著誰一輩子，我守了傾羽這麼多年，你們等了我們這麼多年，隻要我在這裏，傾羽就無法真正跟皇後親近起來。我每次看著傾羽黏著我、跟我回房睡覺的時候，皇後眼中羨慕的眼神，我就想著媽咪一定是這樣羨慕傾羽的。”
沈帝辰的眼睛有些酸，女兒真的特別懂事。
貝拉微微一笑，俏皮地衝著他眨眨眼，又道：“皇後跟她培養感情還來得及。我將來若上學、嫁人什麼的，又要離開你們了。我覺得我們一家三口應該珍惜、依靠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