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一直站在貝拉身後,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她全部聽見了。
沈帝辰被女兒感動得一塌糊塗,更別說沈夫人了。
星光搖曳在唯美的湖景上,晚風徐徐,波光粼粼。
沈帝辰一隻手擁著貝拉,一隻手擁著妻子,鼻子微酸,閉上眼睛,感受著一家三口團結在一起的力量。
耳邊有傾羽跑來跑去玩耍的聲音,還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但是他們一家三口此刻沉浸在團圓的氛圍裏,沉浸在貝拉懂事的情緒裏。
沈帝辰放開貝拉,認真地凝視她:“寶貝,在父母心目中,你的幸福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不管貝拉住在哪裏,是否跟父母在一起,他們寧可忍受著思念,隻要看見女兒的臉上洋溢著真心的笑容,這便足夠了。
貝拉能夠聽懂沈帝辰的潛台詞,感動得紅了眼眶,笑著道:“我現在最想要的幸福就是把握住青春的尾巴,在父母身邊多賴一段時間。”
沈夫人在丈夫懷中泣不成聲。
沈帝辰微笑著,心中覺得很圓滿。
這天晚上,貝拉跟傾羽躺在床上,對傾羽說了很多很多話。
因為跟傾羽在一起的時間很長,所以她懂得用什麼方式來闡述更容易讓傾羽接受。
她坦言想回家,也想要過一家三口安靜、溫馨的生活。她說她有爸爸媽媽,也想要做一做他們手心裏唯一的公主。
傾羽最後哽咽著答應了,她在貝拉的懷裏哭了一整個晚上。
第二天,貝拉起得很早,或者說她一夜未眠。
傾羽哭得太凶,所以還在夢裏。貝拉想:就這樣悄悄離開挺好的。
貝拉洗漱完畢下樓後,發現父母、淩冽夫婦、洛傑布夫婦都在餐桌旁落座,大家彼此交談,氣氛好像不錯。
當貝拉出現的時候,除了沈帝辰夫婦,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傾容跟傾藍已經出門上學了,傾慕還沒下來,應該還沒起來,倪雅鈞夫婦也沒起來。
貝拉一靠近餐廳,就禮貌地跟眾人打了招呼。
早餐吃到一半的時候,她主動微笑著看著大家,說早餐後就要跟父母回家去了。
慕天星心中一緊:“你要走?”
餘下人的麵色變了變,擔心的因素有很多,尤其是傾羽跟傾慕這對離不開貝拉的兄妹。
而貝拉笑了笑,稚嫩的小臉上平添了許多的滄桑感,好像已經看破紅塵了,這種情緒出現在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身上,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很心疼。
“我很感謝這段時間在陛下寢宮裏各位長輩的照顧,但是我真的要回家了。你們不必擔心傾羽的情緒,我昨晚已經跟她說好了,她知道的。她答應過我,會好好吃飯,而且我們可以視頻通話。”
聽了這段話,洛家人心裏真的難受極了。
傾羽的事情就算解決了,傾慕呢?
傾慕要是知道貝拉走了,該多難受啊!
洛傑布還想勸貝拉,剛開口,被淩冽摁住了。
因為洛家人想要一家團聚的心情跟沈家人想要一家團聚的心情是一樣的,所以他們不應該幹擾。至於傾慕跟貝拉,隻能說貝拉人回來了,也不會再丟了,將來兩人還是有機會的。
倪夕月見淩冽不讓攔,眼眶紅紅的:“你每個禮拜都來月牙灣住一兩天,陪陪傾羽怎麼樣?”
“我盡量吧。”貝拉沒有立即答應。她微笑著,努力吃完自以為在月牙灣的最後一頓飯。
昨晚,沈帝辰夫婦已經將東西收拾好了,其實他們沒什麼要收拾的。
後來,眾人的寒暄全部圍繞這段時間在月牙灣的款待,大家越說越客氣,最後都說不下去了。
卓然親自開車送沈家人離開。洛傑布等人全部站在月牙湖邊,親自送貝拉上車,甚至他們都很希望貝拉可以改變決定留下來。
然而,當卓然將車越開越遠,最後徹底離開高聳的宮牆,他們便知道貝拉是真的走了。
慕天星轉過身,大步朝著女兒的房間走去,她害怕女兒睜開眼睛看不見貝拉會傷心難過、會哭泣。
淩冽看著妻子離開的背影,心知她在擔心什麼,當即道:“等等,我也去。”
淩冽很早就想要照顧女兒,可是女兒一直黏著貝拉,這完全讓淩冽夫婦沒有更好地體現父愛和母愛的機會。
然而,淩冽夫婦打開女兒房間門的時候,發現女兒已經醒了。
傾羽臉上滿是淚痕,一個人傻傻地坐在床上,手裏抱著的是姐姐的枕頭。
她記得姐姐說過要回沈家去,但是現在想起來,自己答應的過程就好像一個夢。
淩冽夫婦看著女兒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心疼不已。
“寶貝。”
“傾羽。”
淩冽夫婦一左一右衝上前,一起將女兒擁在懷中,百般嗬護著。
想來女兒已經知道貝拉回去了,但是他們誰都不敢提,就怕女兒大哭大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傾羽左手摟住淩冽的脖子,右手拉著慕天星的手,哽咽道:“姐……姐姐臨走前說過的,如果我好好吃飯,如果我聽父皇母後的話,如果我願意讓母後陪著我睡覺的話,嗚嗚……她……她很快會來看我,她說父皇母後會比她更愛我,讓我一定要愛你們,嗚嗚……”
淩冽夫婦陪伴著女兒,給她擦去眼淚。同時,他們的心已經被貝拉感動、震撼、收服了。
那丫頭遠比他們想象中更為堅強,她想要分別還給淩冽夫婦、沈帝辰夫婦一個完整的女兒、懂得依賴父母的女兒,也給自己跟傾羽一個完整的人生,以及全新的開始。
太陽高照,傾慕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他睜開眼後,第一反應是摸過手機看時間,卻發現上麵有一條短信,是貝拉發過來的,寫的還是寧語。
這一定是她拜托自己的父母幫著發送的:我回家了,三殿下珍重。
傾慕整個人被這條短信的內容驚到了,過了一會兒,他掀開被子,一口氣衝到了妹妹的房間,又衝到了樓下。
“貝拉,貝拉!”傾慕大聲喊著,可是在偌大的寢宮,他遍尋不到貝拉的影子。
“貝拉,貝拉,你在哪裏?”他光著腳,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整個人就像失控了。
洛傑布一直在沙發上等著他,見他下來,趕緊上前將他摁住。
洛傑布關切地凝視他肩上的夾板,怕他受傷,認真道:“小傾慕啊,貝拉回家了,不過沒關係,她會回來的,皇爺爺答應你,一定會接她回來的。”
看著小孫子急成這樣,洛傑布扭頭就找雲軒:“豆豆。”
雲軒第一時間從樓上衝下來,送上一雙拖鞋還有傾慕的外套:“三殿下。”
傾慕卻像丟了魂一樣,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寢宮大門,捏緊拳頭,一動不動地站著。他麵無表情,不言不語,形如雕塑。
他忽然像回了魂一樣,四下找著傾羽的身影:“傾羽呢?貝拉不可能丟下傾羽的,她帶著傾羽一起走了嗎?”
“沒有,雅鈞夫婦還有你父皇、母後帶著傾羽去禦書房玩了,而且宮廷那麼大,傾羽從來沒玩過,他們全部去陪傾羽了。”
洛傑布最疼孫子,也正因為如此,淩冽夫婦讓他留下照看傾慕才更加安心。
得到答案的傾慕雙眸一下子變得濕漉漉的,他靜靜地站著,又仿佛成了雕塑。過了一會兒,他驀然轉身:“我回去接著睡。”
一句話輕描淡寫,好像他已經沒事了。可是當他踩在象牙白色的階梯上時,洛傑布能看出來他目光渙散,明明鍛煉得精壯的身子,卻像一陣風能將他吹走一樣。
洛傑布看著他,覺得渾身上下哪裏都疼。
他大步走上樓,跟著小孫子,扭頭對著雲軒道:“你把早餐端上來。”
洛傑布兒女心特別重,他要是看見一個孩子遭罪,那比他自己遭罪還嚴重。
洛傑布跟著傾慕進了房間。傾慕一拉被子,就要往床上躺下去,洛傑布卻拉住了他,道:“小傾慕啊,要不要洗漱,然後再睡?”
傾慕搖搖頭:“困。”
他就是一副這樣的表情,這哪裏是困,明明是傷。
洛傑布笑著道:“你先洗漱,然後吃了早餐吃了藥,接著睡。”
忽然間,他覺得貝拉走了也挺好,至少小孫子想起來要睡覺,要養傷了。人家傷筋動骨一百天,傾慕這是為了貝拉,成天忍著痛還要見上一麵。
傾慕閉了閉眼睛,起身後抬手抱了抱洛傑布:“謝謝皇爺爺。”然後,他踩著拖鞋又進了洗手間。
一如他對慕天星承諾的那樣,身為洛家的子孫,讓他為了一個女人就要死要活的,這不可能;但是身為貝拉的傾慕者,讓他忘記貝拉,這也不可能。
簡單的刷牙洗臉後,他出來後帥帥的。洛傑布賠著笑,指著他書桌上的早餐:“你快過來吃點,餓壞了吧?”
傾慕走過去,快要坐下的時候,在洛傑布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他很小的時候,經常會親爺爺。
想著皇爺爺在位整整四十年,為國為民操勞一生,這樣的人物如今將他這個小孫子當心頭肉一樣寵著疼著,盯著自己洗漱,盯著自己吃飯、吃藥以及養傷,他就覺得自己的情緒再不好,也不能將這種負麵情緒宣泄在皇爺爺的身上。
洛傑布原本真的很擔心傾慕會受不住,沒想到這個臭小子還有心情調戲他。
他心情美美的,抬手擦了擦臉上被小孫子親過的地方,笑著道:“你不嫌皇爺爺羅唆就好。”
傾慕抬起頭,咽下一口食物,道:“你是挺羅唆的。”
洛傑布:……
傾慕話鋒一轉:“不過我挺喜歡的。”
洛傑布“撲哧”一聲笑了。
洛傑布往後退了兩步,穩穩地坐在傾慕的床邊看著他,道:“你這個臭小子,就你這撩人的手段,皇爺爺都被你迷得七葷八素的,貝拉又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也別急了,讓她回去也是好事情。你把身子養好,然後備上一份禮物,皇爺爺親自陪著你去沈家做客。”
為了小孫子早點成家立業,洛傑布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沈帝辰的家業海內外赫赫有名,每年光是給寧國的政府納稅,那數字就能把人砸暈了,他這個太上皇親自去沈家拜訪,也不算丟臉。而且,他跟傾慕都去沈家了,還有誰敢上沈家提親?
洛傑布的算盤打得劈啪響:“你跟貝拉的事情要是定下來了,早點結婚。”
傾慕默不作聲地吃著東西,也不看他了。
洛傑布喋喋不休地說著,反正小孫子也說了喜歡他嘮叨。他這個小孫子,怎麼說一句話出來這麼討他喜歡呢?
等到傾慕全部吃完了,雲軒才從門口進來,整理了一下,然後端著托盤出去了。很快,雲軒又回來了,遞上杯子和藥。
傾慕接過藥和杯子,一口喝了。
洛傑布站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快點躺下吧。”
等到房間裏終於隻剩下傾慕一個人,他剛剛還生機勃勃的樣子立即消失了。
他將被子裹在身上,裹得緊緊的,像一個蠶蛹。
他掏出手機,看著上麵貝拉的號碼,好幾次忍不住想要撥過去,又覺得缺少一點點勇氣。
昨晚,他還覺得他跟貝拉之間挺有戲的,怎麼一眨眼就變了呢?
少年終於按捺不住思念之情,情花的藤蔓在心田裏瘋狂地滋長著。
他想了想,終於給貝拉發了一條短信,內容全部是表情:一個男孩,一顆心,一個女孩。意思是,他喜歡她,正在思念她。
傾慕不知道貝拉會不會看短信或者會不會給他回複。他難受地捂著心口,忍不住抱怨起來:“明明受傷的地方是肩膀,怎麼我連心也跟著疼起來了?”
他閉了閉眼睛,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道短信音忽然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激動地拿起手機一看,貝拉給他回複了,而且回複的也是一個表情:一個豬頭。
瞧著眼前這個粉嫩嫩的豬頭,傾慕瞪大了眼睛,消極低迷的情緒一下子散去了,仿佛流光如虹,心也亮了。
他傻傻地拿著手機,思忖良久,這才給貝拉回了一條消息,仍舊是三個表情:豬頭,心,豬頭。意思是:我是豬,那你也是豬,兩隻豬頭湊一對,豬頭愛豬頭。
傾慕不知道的是,此刻看見這條短信的貝拉嘴角勾起了若有若無的弧度,仿佛她的整個世界因為這一個人改變了。
沈夫人牽著貝拉的手,將她領進自己的房間裏。
牆壁上有很多她小時候美美的寫真照片,還有父母抱著她拍的全家福,所有傾羽在月牙灣的影像,她在父母的房子裏都看到了。
家裏的女仆知道大小姐回來了,當即將曬好的床單、被套全部拿出來,幫著鋪上。
貝拉的洗手間裏已經擺滿了嶄新的洗漱用品。
她小的時候,房間裏除了衣櫃、大床,就是一張地毯,上麵是滿滿的玩具、娃娃等等。而現在,這片遊樂區肯定要給她換掉了。
沈帝辰今天格外興奮,整個人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午餐後,我們一家去家具市場,給你買一個漂亮的梳妝台,買一套舒服的書桌椅,女孩子長大了,總要化化妝的。你覺得把書桌放在這裏怎麼樣?那邊還有大大的飄窗,麵積很寬敞,我們給你鋪上地毯,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坐在上麵看看書、曬曬太陽。你的毛絨玩具也能放在上麵。”
沈夫人抬起手,指著房間頂上的一圈滑輪,道:“你啊,也有大大的像白紗一樣的帳子,長長地垂到地上,看起來仙仙的。你小時候就喜歡這樣的帳子,每天晚上媽咪給你講完故事,都會幫你把帳子拉起來。”
貝拉深吸一口氣,心中覺得特別感動:即使她不是皇城裏的公主,也是父母掌心的公主。
過去這麼多年,她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她絕望至極點的時候也會想著,如果父母能找到自己,帶著自己跟妹妹回家,哪怕隻是住在稻草做的房子裏,她也會覺得很幸福。
貝拉走上前,默默將沈帝辰夫婦抱住,一家三口感受著重逢後的喜悅與酸楚。
他們相互溫暖,相信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貝拉參觀了沈家的大宅子。沈帝辰夫婦可寵她了,說家裏上上下下每一個角落,即使是沈帝辰夫婦自己的臥室,她隻要有不滿意的地方都可以提出來,他們百分之一百按照她的要求來重新裝修。
可是,在社會底層漂泊多年的貝拉住在現在的房子裏,已經感覺像在天堂裏了。
一家三口在自家餐廳裏用了餐,全部興奮得不得了。
沈帝辰說:“爹地未來幾天都不上班,就在家裏好好陪著你跟你媽媽。我們花一個禮拜的時間,努力認字。”
一個禮拜,貝拉想要將寧語全部認完,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可以用寧語跟貝拉交談,給她創造寧語通用的環境。一些基本的常用字,隻要貝拉用心學,就一定能學會。
回家的第一天,對於貝拉來說收獲滿滿,大大的梳妝台買回來了,漂亮的書桌椅買回來了。沈帝辰夫婦還領著她去了市區裏的圖書館,一坐就是兩個小時。他們專門拿了兒童畫冊,上麵的圖案精美,顏色豔麗,寧國的簡單的文字啟蒙,上麵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