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心的部位在想到過往的的時候會疼。
自己明明沒有心的。
草木本無心,何況是被抽出情根的草木。
過往越清晰,而自己就會越疼。那些自己放不下的過往。
遇見身穿紅衣的女子,是在曼珠沙華開盡的時候,桃夭有一晃眼的失神,以為那河畔的花又開了。
見到桃夭女子細長的眉眼微合,桃夭報以禮貌的笑。
“姑娘可要品一杯茶?”
女子不答,卻徑直走到桌邊,坐下來。
桃夭笑道,“我這就給你泡最好的茶。”
最好的茶,桃夭也不清楚是什麼茶,茶葉永遠都隻是曬幹的曼珠沙華,水也隻不過是那忘川水,桃夭隻是覺得自己這樣說,能夠給別人一種富貴的感覺。
注意到桃夭放在窗前的夜來香,女子喃喃道,“她走了?”
順著女子的目光,桃夭也見到了那株夜來香,突然間明白了眼前這女子的身份。
“姬瑤?”桃夭試探的問道。
女子一愣,隨即便馬上恢複了平靜。
“她同你說過我?”
桃夭為女子添滿杯中的茶水,搖頭道,“她隻是說了她自己的故事,在她的故事裏,你隻是過客。”
女子笑,似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
“那我為你講一講我的故事吧。”
桃夭興致勃勃的坐下來,這才注意到,女子的左眼有一顆淚痣。雖畫了濃濃的妝容,但那顆淚痣依舊清晰可見。
女子笑著去觸摸那眼角的淚痣,眼裏蘊滿了淚水。
姬瑤是西域的女子,從小便在父親的督促下學習各種舞蹈。在她十五歲的時候,隨著父親來到京城,謀得生計。卻未料到,剛到京城還沒有幾天,父親就感染惡疾,離她而去。
幾乎是花光了所有的銀兩,姬瑤為父親置辦了棺木,並為父親草草舉辦了葬禮。可是,當晚,姬瑤就為今晚的住宿煩惱。
沒有銀兩,無人可以投靠,姬瑤感到了絕望。她想要回去,可是回去又有什麼呢?同現在一樣還是沒有可以容下她的地方。
走在橋上的她被風無情的吹著,裹緊了身上本就單薄的衣衫,準備去城外的破廟住一晚。
在橋中心她遇見了那個男子,眯著醉眼看著她,突然出聲喚著一個人名,阿七。
旁邊小斯輕聲提醒道,“爺,您認錯人了,她不是沈七姑娘。”隨即,小斯看著姬瑤道歉道,“對不起姑娘,我家爺喝醉了。”
姬瑤搖頭,表示無礙,男子卻突然哭起來,“阿七,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說著竟要朝姬瑤撲去,小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忙不停的說道,“爺您醉了。”
說著便半拉半拽的扶著男子離去。
那樣俊俏的男子,姬瑤還是第一次見,他的眼裏是濃的化不開的哀傷,看她的神情,或者說是看那個喚作阿七女子的神情的那樣的深情。
姬瑤欲轉身離去,卻被來人撞了滿懷。站定往後退的身子,姬瑤這才看清來人。
來人是以為滿臉施滿胭脂的中年女子,歲月在她的眉眼處紋上了絲絲痕跡。那女子似沒見到姬瑤一般,朝剛剛離去的男子跑去,嘴裏還在喊著,“王爺,您的東西落下了。”
小斯聽到女子的聲音,站定,轉過頭說道,“勞煩您了。”
女子加快了腳步,將懷裏的東西交給小斯。小斯拿著東西道謝,離去。
姬瑤看的明白,那是一方女子的手帕。看著小斯帶人走遠,姬瑤才收回目光,原來他就是王爺。雖在京城待的日子不久,但對於這個王爺,姬瑤還是有所耳聞的。
姬瑤聽聞,那王爺對一女子癡情的很,隻是萍水相逢,卻認為那是天意,苦尋多年,最後終於找到了,可那女子卻已有家室。天意弄人,那女子的夫君最後還是棄她而去,王爺得知後,第一時間將她迎娶進府。可說來也怪,雖是迎娶,用的卻不是嫁娶的禮節,也沒有拜過天地。不久前那位女子鬱鬱而終,王爺自此開始流連煙花之地,夜夜買醉。
現在姬瑤終於見識到了這位癡情王爺,也知那女子喚作阿七。
“姑娘,剛才不好意思。”
女子似是這才注意到姬瑤,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事。”姬瑤搖頭,準備離開。
女子一把拉住她,問答,“姑娘這麼晚去哪兒?看姑娘不是京城人士啊。”
姬瑤有點尷尬,還是如實回答道,“我是來自西域,此時無處可去。”
“看姑娘的身段,應該是練舞的人。”
“確實練過幾年。”
“那姑娘可否來我的歌舞樓?”見姬瑤有點猶豫,繼續說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們哪裏的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孤兒,很正當的。”
“而且,姑娘來我們這裏,不光可以謀得一份生計,還能夠謀得一處住所。”
姬瑤動搖了。想了一會,同意了女子的要求。
見到姬瑤點頭,女子喜開了花,說道,“以後你就喚我榮娘吧。”
榮娘。
榮娘經營的舞館名叫,七思。
姬瑤問為何是這樣的名字。
那時候,姬瑤才明白,這所舞館背後的主人就是上官王爺,而舞館顧名思義,是對沈七姑娘的思戀。
姬瑤突然羨慕起沈七來,得一這樣的男子,一生何求。
可偏偏就有人不屑。
那是姬瑤第一次登台表演,穿著的是西域特有的服飾。明明早就知道他會在台下,但是再見到他的時候,姬瑤的心髒還是加快了跳動的節奏,緊張的幾度忘了早已爛熟於心的舞步。
一曲畢,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瞧見那一刻淚痣,上官鴻覺得時間都凝固了。放下手中的酒杯,命小斯喚來榮娘。
他問,“那女子是誰?”
“回王爺,是新來的舞娘姬瑤。”
“姬瑤?”上官鴻不停重複著,眼神深遠。
那一舞,姬瑤被眾人熟知。
第二日,眾多的人都為見那美麗的西域女子而來。大堂被擠得水泄不通,聽到榮娘說,沒有那樣的女子時,無不歎息,失望離去;還有一些昨日的客人,大呼不信,不肯離去。
榮娘沒有辦法,隻得隨意。
榮娘來找姬瑤的時候,姬瑤正對著鏡子整理妝容。
“姬瑤今日你不用去表演了,而且以後也不用去了。”
“為什麼?”姬瑤大驚,“我是做錯什麼了嗎?”
“哪裏。”榮娘按住姬瑤在凳子上坐穩,拿過桌上的梳子,精心的為姬瑤打扮起來。
“今後,你就是王爺的人了。”
“什麼?”姬瑤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爺已經決定將你收為王府的舞娘,從今以後,你就不用表演了。”
“王爺為何……”
不等姬瑤說完,就出來敲門的聲音,“姬瑤姑娘。”門外有人喊道。
“肯定是王爺要見你了。”榮娘催促道,“快去開門。”
開門,果然是王爺隨身的小斯,見到姬瑤,小斯說道,“姬瑤姑娘,我家爺請你去後院。”
正值深秋,後院別有一番風景,到處都是昏黃的落葉,風一吹,那樹上的葉子,就像一隻隻蝴蝶,一一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