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間很大,很空,有種初冬的蕭條。他的床浮花雕鏤,漆黑,如同黑色的憂傷。帳簾半垂,簾下人影綽約。
一片咳嗽聲中夾雜著責備,“你……怎麼還不……走……”
我辨得出,那是煙影的聲音,隻是,很虛弱很虛弱,沒有一絲生氣。
帳簾輕啟,我看見帳簾之那張憔悴的臉。蒼白、無力,卻有一個絕美的笑靨在他臉上如蓮花般綻開,我看著他嘴角的弧度,突然感覺到了釋的歸來。
男子的笑靨,原來也可這般傾城。
他說,“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我打斷他,“你隻要記住你欠我,欠就要還,既然如此,你就不能死,你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毒聖是不好欺負的,何況是被一個凡人欺負,你既然惹上麻煩,就再也別想逃離。所以,沒有抱歉。”
他依舊是那個笑容,虛虛的,弱弱的。他說,“落落,謝謝你。”
我轉過身背對著他,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淚就千行。我說,“沒有謝字,我穿上這件紅裳隻是因為紅本是我的本色,幾萬年過去了,隻要人魔之戰終止,我終是要回到仙界,繼續穿我的離火紅裳,繼續做我的毒聖娘娘。所以,無謝。”我依舊麵無表情。
“你還記得暗光神珠麼?”他轉移話題。
我說,“記得。”
他頓了一下,然後緩緩道,“聖池已毀,紫林七十二士,全部陣亡……”
聖池被毀沒有引起我多大的關注,我知道,聖池早晚都會被毀的。我吃驚是因為子林七十二士——很熟悉的字眼。
我突然想起了魔教的一個傳說。傳說隻要以陣法控製魔教七十二殺手之魂魄,後以暗光神珠引之,運用得當,定可得魔教一半天下。我不關心是否得天下,天下於我本不是至重之要。
暗光神珠。七十二士。紫竹林。迷魂陣。
我突然想起了籬落。我微微轉身問他,“籬落之火和紫竹林之毀是人為的嗎?”
“是,也可以說不是。”
“我不要兩可的答案。”
“隻是開天的安排。”
“開天?”
“是。”
“懂了。”我再次沉默。
他說,“落落,可不可以離我近一點?我想好好的看看你,記住你。”
我看不到他麵上的表情,因為我背對著他,但我能聽聞他的傷感,我問,“釋會回來的,是麼?”
他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語氣中突然有放大的悲涼,雖然他還是他,隻是有空氣中突然有一種細微的波動,輕漾,這一動一漾之間,心已動。他說,“我,沒有未來。”
我想起他的話。他說過,他的無極是,沒有未來。
沒有未來。
他說,“前世,你記得多少?我把很多重要的細節都忘了,我隻記得我走的時候你的淚。”
我轉身,走近他,看著他我熟悉的眉眼,我說“你記住的你記住了,記不住的,會有人替你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