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學著長大(1 / 2)

小年華 王翠芬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得憋屈,早年嫁到肖家,處處被大嫂壓一頭,丈夫還懦弱,婆婆在世時,她是上不得台麵的,直到生了兒子,才在肖家抬起了頭。

可惜大嫂超生,肖家的男人都被處分,王翠芬才知道什麼叫喪門星,後來喪門星克死了老公婆婆,把自己也克死了,留下兩個丫頭還要她來養。

養到最後還成了白眼狼。她隻能坐地上哭,雖然這些年處處看這倆孩子不順眼,但到底在自己跟前長大,人心都是肉長的。

肖童十八歲生日過完,竟提出要出去單住,自己當妹妹的監護人。

街坊鄰居指指點點,不少人嚼舌根,這才高二的孩子,咋就火急火燎的搬出去,非得是王翠芬虧待了倆孩子不可。

她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哭到三更半夜,老公都不搭理了,也沒改變啥,而自己的兒子肖奇,竟然高興地跑過來和她說,“媽,那倆拖油瓶終於走了。”

王翠芬愣了幾秒,狠狠地給了兒子一耳光,隻把他打蒙了,一臉怨氣。她頓覺自己這輩子真失敗啊。

王翠芬嘴太破,可惜沒長一顆狠心,就虧在嘴上,兩邊互相都是小心翼翼,不如自己親生的爹媽來的隨心隨遇。

肖童作為姐姐又是個心思敏感的,肖溪在學校被男同學欺負,鬧到了派出所,對方息事寧人,想要賠錢了事,王翠芬也是有考量的,這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情竇初開。

沒啥實質傷害,要是鬧下去,女孩子家總歸是名聲不好聽,對方是迎著改革開放下海的典型,給的錢厚度都是平時掙得工資幾倍,息事寧人再好不過,可卻寒了肖童的心,她這輩子心裏眼裏就她那個隻會哭的妹妹。

回了家好說歹說,沒有鬧,可沒過幾天,就說在外麵租了房子,這人要走,攔是攔不住的。

任憑叔叔軟硬兼施,肖童一句不是親生的何必掛念,就算斷了近十年的恩怨。

要是親生的,怎會記恨,不是親生的,哪怕你小心翼翼,錯一處,就是滿盤皆輸。

其實叔嬸不知道的是,肖童早在這之前,租房子的錢就偷偷攢好了,數著念著就等十八歲生日,從爸媽死的那天起,她就想獨立。

這些年肖溪時常出狀況,大概是天生膽子小,動不動就要哭一場,在班裏也不討喜,可這樣的人,偏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一上高中,那些男孩子的眼睛就如虎豹一樣。

不是怨恨叔嬸,包括她自己,隻要寄人籬下一天,就高興不起來,隻能活在自卑裏,這一點,肖童比誰都清楚。

那天在派出所,嬸子的態度,隻是加了一把火而已。

肖童和對方吵架,都說她小題大做無理取鬧,對方家長還叫妹妹勾引人的狐狸精,她要撲上去撕了對方的嘴,卻被嬸子甩了一巴掌。

肖童跑出去,撞到走廊裏的人,一抬頭是幾個因為喝酒打架的少年被警察推著,一個個頭發抓的鋥亮,穿著時興的喇叭褲,帶著墨鏡,可到底難掩稚氣,警察讓他們挨個打電話,最後都被父母掐著耳朵拎走。

肖童那一刻覺得自己就和這些少年一樣可笑,終究是翅膀沒長硬的雛鷹,再厲害,也不還要被老鷹叼著走。

有個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隻他沒打電話,警察氣的拍他的頭叫他反省,那少年就站在電話前,側臉如刀削一樣,辦公室逆光,讓人看不清麵貌。

他拿起來又放下,一邊的警察不耐煩,“打給你家裏人,把你趕緊接走,現在的小孩子一個個這麼不讓人省心,都虧得慌爹媽掙錢供你們讀書,打不打,不打給你們學校打電話了啊?”

那少年抬起頭,半晌窘迫的,似乎聲音裏壓抑著嗚咽,“我沒人可以打。”

肖童愣住,看著男孩拿手背擦著眼睛,一瞬間觸到了心裏什麼東西。大概看的專注,男孩抬頭看到她,她扭過頭,像是懼怕似的轉身往外走。

肖溪看到過來拉她,“姐,怎麼了?”

她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走了半天,肖溪跟不上了一個勁的喊她,才挺不住腳,回頭看著那哭的眼睛桃子一樣的妹妹,她都十七歲了,看著瘦小極了,動不動就哭著鼻子像幾歲的小孩似的。

肖童哇的一聲就哭了,“你說爸媽活著多好。”

沒爸媽,沒底氣,幹什麼都要瞻前顧後。連回家兩個字都說的不理直氣壯。

“姐,咱們自己啥時候能有個家啊。”

肖童捧著妹妹的臉,哭到天都黑了,嗓子都啞了,一抹眼睛,卻一點都不難過了,有些時候啊,人就是要邁出那一步。

隻可惜,邁出來了,才知道什麼叫人生。人生就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

肖童之前攢了點錢不多,勉強交了半年房租,手裏有點爸媽死的時候的賠償金,每個月都會給九十塊錢,但爸媽死了十年了,當時覺得挺多,放到現在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