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不打一處來,自認為當了教導主任三十年還沒人能從他眼皮子底下這麼囂張的跑過去,直接彪悍上牆,可惜人太胖被卡在樹梢上,指著夜色下的跑的極快的小子,“你給我等著。”
氣急敗壞卻發現牆邊掛了個漢顯bb機。
教導主任看了半天才看懂,心裏憋屈,現在小孩子都敢用這麼貴的東西,他上班這麼多年都沒有個數字的。
非要抓住這個小兔崽子。可就在這時,bb機上一行留言,“哥哥,我在食雜店等你。”
那邊不知道丟了bb機的林遠直接跑出去很遠,剛才台球廳的小唐呼他,他火急火燎的推開門,現在還不是晚上營業最好的時候,裏麵隻有幾個穿著喇叭褲頭頂墨鏡的黃毛打球,看他風風火火進來瞟了一眼沒在意。
那邊櫃台前收銀的小唐則是看到他眼睛就亮了,明明沒比林遠大幾歲,卻故作老成,朝他招招手,“你來的也太慢了,再晚點,好事可都叫大牙給撈了,要不是看你和我關係好,我也不能給你留著。”
說完神秘的壓低聲音。“你上次不說想掙錢嗎?我有好路子。”
這麼神秘反而叫林遠心裏一抖,他故作成熟,人很聰明又大方,在社會上混也算吃的開,可他骨子裏還是個孩子,社會看破不點破,一個人摸爬滾打多吃幾回虧才叫適應。
林遠自覺已經摔打成手,殊不知在別眼中依舊是個稚嫩少年。
小唐轉著眼睛,“別這麼警惕,咱們可不做違法亂紀的事。就是有批貨,你要留下,就賺翻了。”
“什麼?”
“bb機。”
林遠一愣,小唐踢踢腳下的箱子,“一百多個呢,水貨。可惜是數字的,不過在咱們東北也成。”
林遠眼睛一亮可又為難的,“我沒那麼多錢。”
小唐嗤笑一聲,“你沒錢還誰有錢,能包的起哥幾個去大福鼎吃烤羊腿的可沒第二個人。”
林遠剛出來混的時候才十六歲,那時候就一心自己掙錢,可十幾歲的少年哪來的門路,到底小時候家庭教育良好,狠不下那個心,也下不去那個手做邪門歪道的東西。
可走正路哪是那麼好走的,年紀輕輕的先是被人騙,再是被人耍得團團轉。自己躲被窩裏咬舌頭尖,人前卻要裝作不在乎,生怕被人看扁了。奶奶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叫他別學壞。
可學壞是個什麼詞,怎麼樣才叫學壞,壞對應是好,什麼又是好。
讓他回到他爸身邊就是好?
他做不到。
他在他爸家作鬧,小後媽抱著弟弟半夜回娘家,他爸抽了他一巴掌,叫他滾,他就真的滾了。
可是滾出去的世界呢,父母離異,奶奶也去世了,他回到老房子,抱著奶奶的枕頭,還有熟悉的味道,卻再也沒有溫度,桌上不會再有熱的飯菜,冰箱裏的鹹菜都已經餿了。
他拚命地往嘴裏放,最後被鄰居送進醫院。
他父親站在病床前看他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有些意識模糊,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感情還不錯,他爸爸會把他扛在肩頭,帶他去買羊肉串吃,母親會在後麵叫著小心,笑著他們爺倆。
從什麼時候起呢?是從父親下崗了,家裏再也沒有歡聲笑語,還是從父親做生意常常不回家。
母親總是等飯涼了又熱涼了又熱,最後倒掉。
一開始自己會偷拿桌上的炸茄盒,母親還會用筷子背敲他的頭叫他等父親一起吃,再後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飯不會再被熱。
再後來呢,母親也不常回來,總是把自己送到奶奶家。
是從父親第一次抽母親耳光,還是從看到母親坐在另一個叔叔自行車後座,還是從父母各自沉默的在廚房小聲說話,他們都以為他睡著了,早就忘了他已經是個十歲的少年,再也不是小時候好哄的樣子。
再後來呢,母親帶他去了一直想去的遊樂園。他有些害怕,電視劇裏總是演,被拋棄的孩子都會被帶到遊樂園。所以抱著母親的大腿死不放手。可還是在拿到一個冰激淩回頭時候發現母親不見了,他嚇的直接就哭了,卻看到母親站在不遠處舉著一個棉花糖問他怎麼了。
可注定要失去的終究要失去,人要走,是留不住的。
他追車追了很遠。
對那個搬來他家的阿姨弟弟又打又罵,他恨死這些人了。
他拒絕和父親說話,他覺得是父親讓這個家完了。
他不是沒想過回去,可站在門口看到的是父親把弟弟高高地舉過頭頂,那個小孩子坐在他的肩頭亦如當初的自己。
他不是沒憐惜過弟弟,可看到小孩子怯懦的叫自己哥,他覺得背叛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