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反正就這樣吧。”
三兒收回思緒,看著眼前何玲感歎,這同樣歲數的小姑娘,還同在一個學校,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你叔叔幾個月就回來,想他給他打電話,這次生意大,回來你叔沒準都能買房子了。”
他都這樣說了,可何玲竟然還是麵無表情,三兒總覺得不對勁,“你是遇到啥事了?”
何玲搖頭,喃喃的回答,“還要好幾個月啊。”
抬頭看三兒,和以前那小辣椒的樣子完全不同,有點六神無主,“那你能聯係上我叔嗎,我給他打電話他總不接。”
“他都是拿大哥大的,你聯係不上我當然更聯係不上了。”
何玲歎著氣,“那怎麼辦,也許他見不到我爸最後一麵了。”
說著她眼淚一下就下來了,還是沒什麼表情可眼淚就那樣決堤了。
三兒一僵,不可思議的看向何玲,看她哭,慌了,在身上摸手絹,可他哪是帶著手絹出門的人啊,最後把袖子伸過去,何玲長時間的壓抑強顏歡笑,無人傾吐,此時崩潰抓過他那袖子使勁的哭。
漸漸地天暖了衣服也穿的薄了,三兒隻穿了個夾克的胳膊也不敢動,生怕驚動對方,隻覺得眼淚溫熱熱透過外套劃在他皮膚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叫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另一隻手想拍她,怪心疼的,可始終沒敢,就那樣在邊上一個奇怪的姿勢,一直到他手臂都麻了,何玲才抬頭,像自言自語又像是不吐不快,“我爸查出癌症了發展的特別快,他倆一開始沒告訴我和小叔,甚至背著我們去化療了,我真傻,我竟然還笑我爸禿頭了,他那時候隻是笑著,還安慰我,說笑話給我聽,他心裏得多難受啊。
還有我媽,她一直忍著,後來大夫說我爸腎衰竭了活不了幾個月了,她忍不住了和我說,我爸現在都不知道他自己腎衰竭,都不可以化療了。可我們都不敢告訴他。”
何玲搖頭,“你說我咋辦啊?叔叔到底啥時候回來啊。”
三兒愣在那看著何玲哭的眼睛都腫了樣子,心裏說不出啥滋味,父親這個詞在他心裏被他故意遺忘很多年了,可每每想起來還是錐心裂肺的痛。
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何玲,他這人沒讀過什麼書,嘴也笨,說的話也不如這些知識分子有道理,他唯一能做的隻是鼓起勇氣拍拍她,“都會過去的。至於你叔,我盡量聯係他吧,總得讓他趕緊回來。”
說到這又覺得不好,“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象。”
可又覺得這話也不合適。
其實何玲也沒想聽他安慰什麼,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需要的是一個發泄出口,安慰在任何時候任何人身上都顯得蒼白無力。
有時候她就是需要傾訴和陪伴。
三兒就那樣陪她在路邊蹲著,蹲麻了就伸一條腿來抻一抻,他一直忍著沒抽煙。兩人就盯著對麵歌舞廳的熱鬧,街道車流人流的來來往往。
良久何玲先開口,“三兒哥,你有什麼理想嗎?”
後者笑著,“我這種人談什麼沒理想啊。過一天算一天唄。”
何玲搖頭,“我爸說人都要有理想的,哪怕這個理想所有人都覺得沒什麼意義,也要有的,這是活下去的信念,我爸雖然都這樣了也隻是請病假,都沒辦病退,他一直和廠裏說自己生病了但能隨時去廠裏幫忙,其實我之前挺不理解,覺得他根本沒必要大周日的還要去。
可那一次我和我媽送他去廠裏,在外麵看他在車間忙活,我突然特別震撼。我爸的理想就是想讓廠裏好,這些年他經過動蕩經過下崗風潮,工人罷工,體製改革。可他都挺著呢,他總說會越來越好的,祖國會越來越好。人更不該過一天算一天。”
三兒微微有一些尷尬。何玲隻是想傾訴,可說完又反應過來,抱歉的,“對不起啊,三兒哥,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心裏難過。”
“我知道。”
三兒回答,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可不說話他怕這孩子再多想,也起著話頭,“你呢,你有啥理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