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姚村姚建業家今天很熱鬧。家裏屋內院外,人頭攢動,往來鄰裏親朋絡繹不絕。
農村人辦喜事是非常認真的,得提前好長時間做準備,不過今天的熱鬧還上升不到那個高度,今天隻是姚建業的養丫頭訂婚的日子。
不過,在農村這旮旯,訂婚就意味著閨女出嫁,離潑出去的水不遠了。隻是訂婚這天,男方家裏會當眾奉上彩金聘禮,讓養閨女多年的住家撈點回頭錢,所以說,這訂婚對女方家庭來講也是個特喜慶的事兒。
訂婚儀式要在女方娘家,這個喜事兒激動得姚建業昨晚就沒怎麼睡著,清晨天還沒亮就竄出去挨家挨戶的打招呼、吆喝人頭、置辦家事。這倒不是姚建業巴不得趙小雅趕緊嫁出去,更算不上為了自家閨女出嫁訂婚而樂的睡不著覺。他這麼亢奮、積極,完全是因為昨個兒來提親的男方包裏那鼓鼓的鈔票。
八千八百八!又吉利、又大氣,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女,終於見到回頭錢,還是超額份量的回頭錢。養閨女挺費錢,養個上學讀書的閨女更費錢,可再怎麼費錢,也也用不了五千塊大洋,這回突然的幸福砸下來,不僅本兒回來了,還利滾利差點翻了一番。
姚建業一閉眼滿腦子就是那個鎮上開會分發的黑色公文包裏鼓囊囊的鈔票,睡不著,實在是睡不著!
農村人辦喜事都很講究。桌子一律都得是老式的八仙桌,凳子也得是那種長條板凳,一麵一條,梅每麵兩人。好在這些古董事樣兒的家夥,村裏人家家都有。平常都是放在堂上正對屋門,長條板凳那就更多了,倒也不用費腦子去淘換,挨家挨戶吱一聲,不多時就陸陸續續搬了來。
姚建業家的院子原本是填灣圈起來的,麵積很大,很空曠。這會已然臨近中午,幾個壯實的小夥子正光著膀子吆喝著口號搭架子,支大棚。姚老漢吧嗒著一根旱煙槍,蹲在屋角瞅著在院子裏忙活的小輩兒們,心裏那叫一個美。
屋裏隱約傳來娘倆的細碎低語聲,還偶爾夾雜幾聲閨女的抽泣。姚老漢心裏亮堂著呢,女兒這是不樂意嫁去鄰村的羅家。不過……婦道人家做不得數,養丫頭,哼!就更沒發言權了。
姚老漢眯著眼撇了撇嘴,一個養丫頭,早晚都要潑出去。雖然這丫頭也算是畢業工作了,每月也有百十塊錢上交,可一年也攢不了一千塊,還要吃住占地方。想到這裏,姚老漢腦子裏又惦念起那包鈔票。
那可是八千多塊啊,再加上隨份子分到的彩禮錢,估計丫頭一出門,自家就成了萬元戶了。到時候在村北頭再蓋上一趟瓦房,給小兒子結婚用,可就省心了。
吧嗒吧嗒的抽著老旱煙,姚建業不再費腦子惦記身後屋裏的娘倆,眼神越過忙碌的院裏青年,看向院外道邊嬉鬧的一群小孩兒。
姚亮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四十多了。他丟下車子就竄出門,跑到前院四叔家。
“叔,忙著呢?”姚亮鬼頭鬼腦的瞅了瞅屋內,隨口問。
“亮子,你咋沒去學校,這是要逃課吃席啊?”姚建業對上學讀書這類事並不熱衷,他認為讀書沒啥用,會種地,有力氣幹活,走到哪裏也不愁活不下去,費那些錢交給學校,還不如自個兒吃喝了呢。
“嗯。”姚亮應了聲,又張目瞅了瞅院裏院外,略帶疑惑的問:“叔,表姐在屋呢?來沒來個和我一般大的學生?”
“咋了?你同學也來吃席?”姚建業眉頭一挑,不滿的道:“我說亮子,你可真行,四叔又不是大富翁,你還拖拉著別人來吃席!”
“哪……”姚亮急忙解釋。剛張嘴,眼角一瞥看到白色的摩托一溜煙的狂飆而來,頓時扭身迎了上去。
姚建業見打趣不成,這個亮子竟然敢擺臉子給自己這個四叔看,雖然是表親,可也是長輩,頓時心裏有些發火,嘀咕了一聲:“這個小兔崽子,翻了天了還。”
梁爽輕車熟路的一路飆飛到康姚村裏,直接開到趙小雅的院子門口。反正是有備而來,梁爽也不再躲得遠遠的停車,直接一把油門衝進院子裏。
院子裏忙活的人也好,閑聊的人也罷,意外的瞅了幾眼,還以為是男方的親朋,雖然望過來的眼神很多,但沒有人出頭製止,反而是有些眼熱的望著那輛摩托,心裏暗念叨:看來姚老四這回可是傍上大戶人家了。來個小孩都開著這麼漂亮的摩托車。整個縣城也沒多少輛吧!?
姚建業這會也站了起來,往前蹭了兩步,打算擺擺威嚴嗬斥幾句,看到衝進來的是一輛透著大氣高檔的摩托車,頓時心頭那點屁大的火氣立馬蔫了。直愣愣的抽著煙,望著迎上去的姚亮,在心裏猜測:這是亮子說的同學?這人家是幹什麼的啊,連孩子都開上摩托車了。。。
“梁爽,你怎麼才來?我都到了一會了。”姚亮看起來比當事人還緊張,一上來就一通埋怨。
“我回家了一趟。來搗亂總的做點提前準備啊。”梁爽一路上本有些著急,可到了這裏發現還沒開始,稍稍鬆了口氣,說話也不那麼急促焦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