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藍寺富貴多富貴,水仙庵伶仃女伶仃(1 / 2)

京都金陵,這一日已是霜凍時分,下過一場大雪,滿城銀裝。

金陵郊外有一處大相藍寺,坐落於杭都山上,黛山綠水環繞,乃本朝第一大寺廟,雖說此刻山巒帶雪,但這幾日各方朝覲的外封王侯及各地一方大員陸續應招入京述職,少不得來此進香,便是這一時,依舊香火繁盛。

而在它下方偏北相隔十幾裏地一處山坡上,另外有個叫做水仙庵的地方,卻隻是一座不大的尼姑庵,香火遠不及相藍寺的旺盛,隻不過這裏有一尊水仙娘娘,保女子平安,原先是前朝京城一戶顯貴在這裏的家廟,如今雖然沒落了,隻不過在百姓口中還是有些名聲,便偶爾也有善男信女來此燒香禮佛。

水仙庵後山跨院有幾間精舍,這日庵堂晚課鍾聲響過,前頭青苔小徑上走過一個人來,一身緇衣小尼姑打扮,到了門前先側耳聽了會,才敲了敲門,“雲姑娘可在?外頭有書信遞給姑娘。”

雲榮華被那聲音鬧醒,一瞬間還有些許怔忪,恍惚間到了這個世界有三年光景,依然有時候醒來,還是些許走神,頭頂光禿禿的梁木構架卻實實在在提醒她,所處早已盡不是原先的世界。

耳邊聽到丫頭雁卉推開門應道:“是妙環姐姐呀,我家小姐歇著呢,誰來的書信?”

妙環遞上一封紅封書信,笑道:“是個小廝兒遞進來的,我瞧著像是貴府上哥兒身旁的書文,倒是有些匆忙,隻留了封信便走了,你自個看吧。”

“有勞小師傅了。”雁卉笑吟吟應了聲,聽得悉悉索索聲,妙環道:“可不敢當,姑娘客氣了。”

雲榮華聽得外頭腳步聲走遠,慢悠悠從棉軟榻子上起身來,掀開身上蓋著的蘭花印染棉布被,剛要站起來,卻聽從外頭進來的雁卉大驚小怪道:“哎喲我的姑娘,您這好好兒又要做什麼,走了熱氣仔細凍著。”

雲榮華淡笑道:“哪那麼嬌氣,大驚小怪的。”

雁卉杏眼一瞪:“剛入冬就凍著過一回,要是讓葛媽媽知道了一會又該念叨了。”

雲榮華不以為然:“不讓她知道不就是了,我可不想再躺著了,這骨頭都快生鏽了,你小姐我可沒七老八十的,沒那麼短壽!”

雁卉瞪眼,忙過來將一件棉大氅夾頭劈腦蓋過來裹住人:“呸呸,好好兒咒什麼自個,都是那些個貪財東西,克扣了咱的用度,害的大冬日的連炭盆都用不夠,還厚臉皮敢討賞呢,真正是不知足的混賬東西。”

榮華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頭又走過來一個個頭差不多高的丫頭,隻是模樣更周正明豔些:“瞧你這嘴,姑娘跟前又亂嚼舌頭,仔細嬤嬤打爛你的嘴,都說了你幾回了,咱這寄住著好歹嘴上有個把門的,沒得少數落人,你倒好,又口沒遮攔!”

雁卉嘟嘟嘴,雲榮華一旁看著撇了下嘴角:“好啦,平巧也別再數落雁卉了,她性子直又不是不知道,信呢,拿來我看看。”

說著從雁卉手裏頭接過剛才那封信,雁卉嘴快:“大姑娘,可是少爺替府裏頭說來接咱們的?”

雲榮華沒開腔,隻在繡墩上坐了,平巧早伶俐的打了蠟燭過來,裏頭字跡有些青澀,字裏行間倒是滿紙的愧疚,不由看得她微微哂笑。

這小子倒是還這麼實誠。

雲榮華係出於京城內祭酒雲府,是國子監祭酒雲大人嫡親的女兒,雖然說是嫡出,可是自打五歲起,便被寄養在這庵堂的精舍中,每月定例送來襯施和柴米油鹽,隻留著兩個丫頭同一個奶媽媽一起陪伴撫養著這個小姐。

至今,也有小十年過去了,庵堂裏的人都認得這位雲小姐同她兩個丫鬟雁卉和平巧,還有個婆子葛嬤嬤,三個人平時很少出來院子,便是那小姐,更是好多年寸步不出內室,隻不過三年前病了一場,幾乎是藥石無醫,當大家都以為這位小姐怕是過不得年關時,水仙娘娘保佑,人又活了。

說起雲府,天子腳下京城裏說不上滿城知曉,倒也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人物,主要是他們家的老爺是個博學弘詞之輩,腹中學富五車,天旭十八年進士及第,便是二甲傳臚,殿試之後便被欽點入了翰林編修,第二年便做了翰林學士的位置。如今做到國子監祭酒,便是天下多少學子都是他的學生,朝中也有許多官員亦是,算得上是有名的清流大儒。

雲老爺學識不錯,天文地理都有涉獵,便是五行方術都略懂皮毛,他原配死得早,榮華的娘薛氏是她繼室,曾經是他房中的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