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藍寺富貴多富貴,水仙庵伶仃女伶仃(2 / 2)

當年薛氏被扶正後沒多久,雲老爺便在朝中被人參了一本,說是修史不實,妄言朝廷之罪,眼看著官位不保,老爺掐指一算,他當年命犯商屬,忌南陰女,卻又尋不得根本,後來去求教於太常博士呂宋,呂宋便同他好生勘驗了一番,說是宅子裏南向陰月生之女犯其本命,算來算去算到了雲榮華頭上,但是榮華隻有五歲,便算得是此女八字與雲老爺相衝。

薛氏當下便同老爺商量,女兒到底是心頭肉,況已有五歲,老爺又是仕宦之家,滅女圖興的事,做不得,不過老爺的前途性命又是要緊,雖然割舍不得,但總要有個輕重緩急,不如將人遠遠遣送了出去旁處安置,以全了各自臉麵。

雲老爺自然也舍不得動手舍一條性命,便同意了此項建議,於是薛氏便將女兒匆忙遷出了雲宅,連夜送往水仙庵安置,每月孝敬些柴米供奉,隻說讓女兒帶發修行替父祈福。

這一祈福,便是十年。

說來巧,之後雲老爺果然險險過了難關,第二年又被提拔做了學士,諸事順遂,也就真信了這話,便再沒將女兒急著接回去,而薛氏倒是坐穩了主母地位,第二年又生了個兒子,便是雲榮華的弟弟雲榮膺。

平巧察言觀色自家姑娘神情寡淡,便猜著幾分:“府上不能來接咱回去麼?”

這些年說來接姑娘回府不知說了幾回,哪次當了真過,也隻是如此,水仙庵的人對姑娘也不是特別畏懼,她們主仆寄住於此少不得看人眼色,真正是虧了好好兒一個大姑娘。

在平巧幾個服侍的人看來,自家姑娘什麼都好,卻是命運不濟,被娘家人忽略著。

姑娘自打活了性命,這性子倒比往年沉默寡言膽小懦弱要好的多,模樣也是一天比一天好。真不知府裏頭主子如何想,就這麼對待姑娘,委實太過委屈。

可姑娘倒是越發不上心,住在這很有幾分逍遙自在的意思,可在平巧看來,卻是姑娘對娘家傷心絕望方才如此,很是擔憂:“姑娘且寬寬心,許是又什麼事耽擱了,哥兒不是說過一定會接姑娘回去的麼?再等等吧。”

榮華抿嘴一笑:“是少爺說明日幼安哥哥要替他家夫人在廟裏頭還願上香,邀他一起來,順道派了馬車來接咱們過去一起逛一逛上個香。”

雁卉一聽便是拍手:“好呀好呀,總算可以出去玩了。”

平巧伸出芊芊食指戳她腦門:“就知道貪玩,姑娘身子能經得住?媽媽才不會讓呢。”

雁卉嘟嘴,晃動了頭頂倆丫鬟:“往年也有去的嚒,怎麼就不行呢?”

“都是你自個想著玩才是,今年姑娘大病初愈,哪經得起寒風,媽媽定然是不同意的。”

雁卉耷拉下腦袋,很是失望,瞧在雲榮華眼中便笑道:“平巧你就別戳她心窩子了,不過是去玩玩罷了,哪那麼巧又會生病,出去透透氣也好的。”

“隻怕葛媽媽才不會許呢。”平巧道,誰不知道葛媽媽最把姑娘放心肝上小心謹慎,頭裏風寒就把她急出老命,這幾日忙著給姑娘燉補藥,大有不將姑娘補回元氣不罷休的,隻怕容不得她們出去淘氣。

榮華輕輕笑了下,也不接話,知道都是為了自己好,就像她的奶媽媽,她們主仆四個在這庵堂裏頭孤孤單單住著,也虧了這幾個對她還算盡心,不然如此清苦之地,真正是無趣的緊。

她將信放下,順手取過一旁的棉線手套,將擱置在一旁的水仙花鱗莖取過來,又拿過一把小刀繼續上午的雕琢切割,水仙庵以水養水仙聞名,倒也是庵堂裏一項進度,他們主仆寄居於此,少不得拿這個來貼補下份例的不足。

一旁瞧著的平巧伸手過來欲幫,被雲榮華橫過身子一擋:“別碰,這汁水有毒,仔細一會弄得你皮膚又紅腫了,你去同我瞧瞧媽媽,她去外頭買米怎麼這會子還不回來,大冷天的,回頭你同她說說,庵裏的米也不是那麼吃不得,不過是些陳米,何必計較,同她說了多少回了,凍著了自個,才是得不償失。”

打發走了平巧,一旁的雁卉隻坐著一旁將茶水熱了遞過來,這切割水仙的活,說起來也是件雅事,反正自己是不會的,隻能巴巴瞧著姑娘運刀如飛,一個個鱗莖便破了口,過幾日養出來的水仙各有形狀,極是漂亮,也不知自家姑娘何時學了這等本事,隻不過拿來平白便宜了那些個庵堂的賊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