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妖豔紅,這一日,宜嫁娶,雲府二房雲榮輝迎娶康平侯府九姑娘簡宜。
一大早爆竹聲聲,滿園朱紫紅綢,於嫣紅一片的榴花交相輝映,便是府內上下皆是喜氣洋洋。
聲音傳到於榮喜居一牆之隔的獨立院落蓼香閣,即便是此刻靜悄悄的院落也免不得被外頭驚起一片回音。
“哎呀呀,真是耳朵根也快震掉了。”雁卉捂著耳朵從院子外進來,笑嘻嘻對著身後跟著的小丫頭笑道。
那小丫頭一臉豔羨:“雁卉姐姐,好多的嫁妝箱子哦,那壓妝的小公子真是侯府的小侯爺麼?可真俊!”
雁卉嘻嘻一笑:“讓你去領紅包你偷看了?瞧你那摸樣,莫非是也想嫁人了?”
小丫頭跺跺腳,羞紅了臉:“姐姐!”
雁卉還沒再開口,就聽屋子裏頭有人低喝:“誰在外頭喧鬧!?”
彈墨山水錦簾掀起來,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露出一派嚴峻淩厲的臉來瞪著外頭,一身秋香色暗紋宮緞窄袖長褙子,發絲攏得齊整於白綾鬏髻下,白玉金絲耳勾,赤金荔枝紋手鐲,一股子迫人的壓力撲麵而來。
雁卉知道這位便是宮裏派出來的教養嬤嬤,正五品的尚儀,大家尊稱她嶽姑姑,平日最是循規蹈矩,麵冷心硬,便是姑娘禮儀上錯了,也少不得受她訓斥。
自從懿旨下,雲榮華的婚事板上釘釘,內務府領少府監並內侍局六尚宮官,尚儀尚服等一大幫子女官來給雲榮華教導禮儀規範,王妃典章,並裁剪針織雲榮華的嫁衣,王妃品服,便是雲榮華貼身伺候眾人也皆要跟著學習各項規矩,以免行差蹈錯之嫌。
雲老太太更是將一牆之隔的蓼香閣僻處來給雲榮華及如今多出來的那麼多人住著,也免了她晨昏定省的,一心讓她準備,府裏上下事情都不來煩著,大婚日子定在十月,是老太太刻意讓二子欽天監正二老爺挑的,因為榮華遠嫁,要準備的事,遠比雲榮輝和雲榮月的多,也就壓在最後。
雲榮華依舊堅持每日晨昏定省,不過對外頭別的事,就不多過問。
也壓根沒什麼時間問,宮裏派來的嬤嬤每日安排密不透風的,便是嚴謹苛刻,容不得一絲岔子。
雁卉一時高興忘形,忘了這裏頭還有這麼一個女閻王,不由麵皮子一緊,低下頭,卻隻是吐吐舌,不敢作聲。
嶽姑姑卻沒那麼好打發,跨步而出直直走到倆丫頭跟前:“斂手低聲,請過庭戶。這些都教過幾遍了?你倆個卻在門庭內喧嘩笑鬧,是何道理?貴人在內,你等不謹守門庭,把規矩都拋到腦後去了不成?這若是到王府去,也這樣咋咋呼呼,替王妃惹事,是要讓外人笑話你們主子沒規矩嚒?”
一通訓斥,那小丫頭已經嚇得瑟瑟發抖,她沒忘了這位嶽姑姑到院子裏第一日,便讓人責打了一個廊下看守打了個噴嚏的小丫頭二十手心板,到今日手腫得還提不了東西,隻怕這位姑姑再動刑具,忙噗通跪下:“姑姑饒命,奴婢不敢了。”
嶽姑姑不理,隻看了眼雁卉,後者也噗通跪倒,卻沒像那小丫頭那般哭哭啼啼,隻低了頭:“奴婢知錯了。”
這頭動靜一大,便有幾個宮裏出來的女官們聽見了也探出頭來瞧。
嶽姑姑冷冷撇了下嘴角,眼角卻瞥見身後門簾掀起,雲榮華身後跟著另一個教養嬤嬤和兩個二等丫頭一起走出來。
雁卉抬頭,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嶽姑姑瞧著卻麵色不變,先側轉身,朝雲榮華施禮:“貴人如何出來了?”
雲榮華出來站定,數日練習加上她平素便有那等子氣質在,越發雍容端正了許多,加上因為準王妃的身份,宮裏賞賜下不少貢緞首飾,而鎮北王除了按著禮數送來聘禮下定外,不經日還常有數不清的首飾頭麵布匹送入,繡房的人在宮裏來的這些女官帶領下連日裁製,雲榮華身上四季衣服大概她每日幾換也是換不過來的。
此刻她端著在倆個教養嬤嬤看來挑不出什麼錯的架勢掃視一眼,卻隻淡淡道:“聽外頭熱鬧,出來看看。”
嶽姑姑忙道:“這等時候,貴人切不可輕易拋頭露麵的,這幾個伺候的忘了規矩,奴婢這就處置。貴人請先回屋罷。”
雁卉眼珠子抖了幾下,麵上露出幾分焦急,想要說話,卻又不敢張口,隻殷切看著雲榮華。
雲榮華卻垂下眼皮:“那就有勞姑姑了。”
嶽姑姑麵上不露聲色,可眼睛裏依然有幾分得意,畢竟她是宮裏頭來的正五品的人物,想來眼前這位連及笄禮還沒行過的小姑娘壓根不敢跟她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