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病了,盡管夏安對在她孩童時就已離異的父母十分疏離,可砍不斷的血緣讓夏安長途跋涉去探望她。
母親住院,於是,夏安便在醫院陪著她。由來已久的生疏感依然存在,她們之間極少說話,似乎都找不到可以聊得深入一點的話題。
打飯,削水果,舉著吊瓶扶母親進衛生間大小便……夏安盡職盡責地做著一個女兒該做的事。
繼父在上班,每天都會到醫院一躺。他是母親的初戀,因為家庭反對他另娶他人,結果才結婚一年妻子便在車禍中喪生。
二十年多年中,夏安僅到過母親家三次,她對繼父的印象十分的模糊,以至於當繼父走進病房,如果不是母親讓她叫叔叔,她都不知道進來的人是繼父。
繼父衝夏安十分客氣地點頭,沒說什麼話,問了母親幾句話又衝夏安點點頭,然後離開病房。
少年時代,對別人有溫暖家庭羨慕嫉妒恨的夏安深深地恨過父母,她覺得他們拋棄了自己。考上大學後,夏安心裏對父母的怨恨一天天減少淡化。和鄭煜城如火如荼的戀愛讓她徹底放下了對父母的成見,她給他們打電話,並分別與他們過了兩個春節。
然而,夏安發現,他們對她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客氣,讓她感覺到在父親母親的兩個家庭中完全是一個外人。他們各自再婚後都生了孩子,母親生了個女孩,父親的是男孩。這樣,夏安有了妹妹和弟弟。妹妹早戀,母親當著夏安的麵狠狠地罵她,那一刻,夏安十分嫉妒妹妹。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沒有罵過她,連她放棄北京那份好工作到雙廊開客棧都沒有罵,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折騰個啥”。
母親對妹妹的罵讓夏安感到某種欠缺和被忽略。
同樣地,父親沒有問過她有沒有談戀愛有沒有男朋友,她到他家,他給她做好吃的,帶她上街,一切都那麼的小心翼翼。而他對後來生的兒子卻嘮嘮叨叨,以至於兩人當著夏安的麵頂撞起來。
母親出院了,夏安要走的時候,她終於說出了夏安渴望已久使她淚流滿麵的話。
母親說,“夏安,你年紀不小了,有男朋友沒有?沒有就趕緊找,不要再這樣孤孤單單。”
母親話音剛落,夏安頓時淚流滿麵,“母親是關心自己的!”
見夏安落淚,母親慌了神,拉住她的手搖晃著,問,“夏安,是不是失戀了?還是受男人欺負了,說出來,媽去給你論理!”
母親這句話以及她的舉動讓夏安哭得更加厲害,積攢了多少年的委屈隨著淚水傾泄而出,她再也控製不住撲進母親懷裏,號啕大哭。
母親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輕輕拍著夏安的背,嘴裏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平息下來後,夏安邀請母親一家去大理玩,母親答應了,說等定下時間就通知她。
母親帶夏安上街,當母親向熟人介紹說夏安是自己的大女兒時,一種幸福濃濃地將夏安包圍。
在回雲南的路上,夏安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父親竟然沒有聽出她的聲音來。這讓她有些難過,又有些自責。難過的是,父親竟然沒認出她來。自責的是,連自己都記不清有多久沒有給父親打電話了。
“爸,是我,夏安。”夏安喚了一聲。
“夏安!”父親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爸,我要去雲南大理,我在那裏開了一個客棧。你……好嗎?”
“什麼?你沒在北京了?什麼時候的事?”父親連聲問。
眼淚慢慢湧上夏安的眼眶,原來,父親和媽媽一樣牽掛著自己。以前自己在北京工作接到父親的電話,總是顯出不耐煩和簡單粗暴,漸漸地,父親的電話便少了下去,想起這些,夏安十分後悔。
夏安哽咽著說,“兩年了,爸。”
“夏安,你是不在北京遇到什麼……開客棧能行嗎?”
“能行,生意很好,比我在北京工作收入還高。”
“那就好,那就好。”
“爸,大理真的很美,你有空就……帶著阿姨和弟弟一起來玩吧。”夏安邀請父親。
“爸一定來,一定來!”父親連聲答應,“夏安,我都……好幾年沒見你了,爸想你!”父親哽咽著說。
“爸,我也想你!”夏安終於忍不住抽搐起來。
“孩子,以前爸對你關心不夠,請你原諒爸。”
“爸!”夏安泣不成聲。
“孩子,爸知道你心裏委屈,想哭就哭出來吧,這都是爸造成的,爸對不住你啊”
“爸!”夏安又哭著喚了一聲。這一聲喚,驅散了夏安心裏對父親的所有怨恨。
“爸,你們如果能來,要提前兩個月打電話給我,我好給你們留房間。”
“好的,爸一定來看你!”
夏安回到雙廊之後,收到一個快遞公司送來的箱子,裏麵全是中藥。因為運輸過程中磨損厲害,寄件地址模糊不清。
當她看到裏麵的紙條時,知道是梁冰寄來的。她有些感動,想給梁冰打個電話道謝,想了想又放下了電話。
想起梁冰離開時自己那他的態度,夏安感到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