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怡居的院子裏的梅花含苞怒放,那紅色的梅花尤其耀眼,在雪地中分外奪目。金桔剪了一大束梅花跑進屋子,差點和正要掀門簾出門的紅芍撞個滿懷,兩人同時嚇了一大跳,又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這一大早的,你跑什麼呢?可是外麵有哈巴狗咬你的尾巴不成?”紅芍先笑罵道,放下門簾便要轉身出去。
“呸,趁著現在梅花剛打了苞朵,我剪一大束插到那個石青色的美人瓶裏去,起碼能開十天半月的,這可是大爺昨天就吩咐了的,說咱們少奶奶屋裏顏色過於素淡,快過年了插點紅梅增增喜慶!”金桔邊說邊要進去,“少奶奶可是用過早飯了?”
“可不是剛剛用完?一入冬老夫人倒是體貼少奶奶事情多忙不過來,特地吩咐了咱們自己開了小廚房,不然這冷天的一來一回的,非得凍病了不可,你的飯少奶奶吩咐我給你用碗扣著呢。快些去吃吧!”紅芍說完便出去了。
金桔打簾子進去,嘴裏低聲咕噥:“開小廚房還不是花少奶奶自己的省了公中的?統共就那麼些陪嫁,自從管事後月月都得往裏貼補,早晚把這些嫁妝花完拉倒…”
如意穿著月白色挑金線的繡花小襖,下麵穿了撚金串紋的棉裙,外麵有罩了件白狐狸毛的斜襟坎肩,盤腿坐在炕桌旁邊,聽到金桔在外屋低聲嘀咕著,那聲音卻又恰好能讓自己聽到,不由得微微一笑:這丫頭又用她自己的方式表達不滿了。
金桔捧著插好的梅花放到炕櫃上麵,看著自己家的少奶奶坐在炕桌前麵,炕桌上擺了滿滿的賬冊子,不由得低聲說道:“大早上起來的就看這些勞什子,也不怕受了涼頭疼!”又從炭盒裏揀出幾塊銀絲木炭放進地下的火盆裏,不一會兒屋裏便覺得熱乎起來。
“不要燒這麼熱,”如意微微皺眉,“咱們房裏的木炭都是有定例的,你這麼燒法不到過年就得用光了,橫豎我還得去花廳那邊見管事媽媽,燒這麼熱可不浪費了?”
金桔氣得將火鉤子使勁一捅火盆,“哎呦我的少奶奶,燒完了咱們自己花錢再買啊,那也不能凍著身體,您倒是隻在自己身上省,大少爺晚上回來您怎麼還讓點兩個火盆子呢,要省大家一起省好了!”說著賭氣又撿了一塊木炭扔進火盆裏。
如意無奈的一笑,自從她慢慢將這個家管起來,才知道杜府已經窘迫到了什麼地步,不僅僅吃穿用度處處節省著花,就是外麵的店鋪田莊,竟然也都因為賠錢而盤出去了好幾個,剩下的一兩個店鋪,也剛剛好能夠保本,這樣一來,就是再節省,家裏的開支已經遠遠入不敷出了。
如意這才明白老夫人為什麼借著繡雲的事情對杜夫人大發雷霆,同時指定了要自己管理家事,想來她老人家早就對府裏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家裏現在確實是沒有誰比她更合適管家了,誰讓自己進門來就大方充闊,大把的銀子打賞下人呢?
如意苦笑著挑起了管家的重擔,隱隱回想起過門的第一天,杜子瀟曾經隱晦的警告自己,要她保管好自己的東西,那時她還不以為然,心想自己帶了兩萬兩的現銀嫁妝過來,這還不算那些店鋪首飾之類,怎麼著也夠在杜府花銷的,可是真正知道了各院的花銷後,她才知道為什麼大夫人以前那麼勤儉持家,什麼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不說別的,單這月例銀子一項,府裏老夫人是頭例的每月十兩,杜夫人次一等是八兩,趙姨娘和杜芸杜芷杜子瀚兄妹三人一樣是每月五兩,管事媽媽們是每人五錢,管事丫鬟每人三錢,算下來不算吃穿用度,隻月例銀子這一項,杜府每月便要支出五十兩,杜子瀟的月俸銀子不過二十兩,連發月例的都不夠,更讓如意有苦說不出的是,這月例銀子竟然已經欠了半年多沒有發了!
如意去了大夫人房裏談起這事,大夫人倒是不鹹不淡的回道:“我的嫁妝是早就貼補完了,到哪裏去找這注銀子去?咱們府裏最不缺的是丫鬟仆人,除非喚個牙婆子來賣了人換錢,真要是這麼做的話,咱們杜府的臉麵往哪裏擱呢?”言下之意就是她也無法可想,如意若是願意補上這筆銀子,就隻能用自己的嫁妝了。
如意沒有辦法,隻好吩咐紅芍拿出五百兩銀子出來,將這筆月例銀子發了出來,主子們還好說些,反正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那些婆子丫鬟們可是指著這些月例養家糊口呢,還有一點如意擔心的是,若是克扣這些下人的月例,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人狗急跳牆鋌而走險,俗話說“家賊難防”,盜搶這種事情才是最讓如意擔心的!
剛把這月例銀子發下去,賬房周先生又愁眉苦臉的拿著賬本來找大少奶奶,他拿出了厚厚一疊的借單遞給如意:“少奶奶,賬房裏這麼下去必虧無疑,我還是早些辭了差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