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毛巾從她手裏抽走,又用紙巾去擦拭她膝蓋上的水,直到確定她的傷口沒有被泡到,初原才搖搖頭,看著她說:
“你是為了若白,才堅決要參加這次比賽,是麼?”
百草靜默半晌。
“。。。。。。是”
“即使現在若白反對你參賽,你也一定要去麼?”
“。。。。。。是。”
希望她在世錦賽拿到冠軍,一直都是若白最大的心願。百草默默地回憶著,最早好像是還在夜市的大排檔打工的時候。
。。。。。。。。。。。。。
“你所要做的。,是取得參加世界跆拳道錦標賽的資格。”胖周大排檔,若柏抱起被她擦幹淨的那高如小山的盤子,走到放玩碗的高櫃前。
“這一次,我要你戰勝婷宜。”
講所有的碗筷都放進櫃子裏麵擺好,在初夏的夜風中,若白對她說。
。。。。。。。。。。。。。
而就在婷宜因為世錦賽而歸隊訓練的第一天。
。。。。。。。。。。。。。
“沈教練,我想繼續和百草搭檔。”
仿佛沒有聽到身旁隊友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也沒有注意到婷宜忽然皺了皺眉,若白淡淡地說:
“百草也需要備戰世界跆拳道錦標賽。”
。。。。。。。。。。。。。
為了使她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從而去跟婷宜競爭。
。。。。。。。。。。。。。
“是我替她報的名。”
肅凝的聲音響起,陽光從走廊兩旁的玻璃窗灑照進來,若白身穿道服,頭發上有微濕的汗水,他麵色淡然地走過來。 “因為怕她會拒絕,所以我私下替她報了名。”
。。。。。。。。。。。。。
為了證明她有打正式國際比賽的實力,若白又帶她去日本,英國和美國。
那時,她不懂為什麼若白師兄那樣急切地期待看到她在世錦賽中的表現,甚至不惜讓她去和婷宜進行激烈的競爭。
現在,她懂了。
應該就是在那時候,若白師兄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
。。。。。。。。。。。
“百草,你——”
閉了閉眼睛,若白凝神看向她,緩慢凝重地說:
“——你是我所有的希望。”
。。。。。。。。。“我將我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若白定定地凝望著她,沉聲說,“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比賽下去,拿到冠軍,拿到全國冠軍,拿到世錦賽冠軍!”
…………
“……我要代替若白師兄,參加這次比賽,”百草緩緩地說,“我要代替他,拿到全國冠軍,拿到世錦賽冠軍。”將來,她還要繼續拿到奧運會冠軍,她要把所有的冠軍都為他而拿到!
初原久久地望著她。
“若白……同意了嗎?”
低下頭,百草局促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低低地“嗯”了一聲。那樣是卑劣的吧,她用那樣的行為逼得若白同意。可是,她不想離開鬆柏道館,不想再也看不到他,又不想改變自己的決定。
所以,她用那樣惡劣的方式逼迫了他。
手指緊緊攥著褲管,她失神地呆坐著,回想著若白終於同意了她參加比賽,卻又將她趕出病房時冰冷的神色。
秋日的陽光柔和地從窗戶灑照進來。
初原默默地望著始終失神的她,他看到她眼底的恍惚,緊握的手指,和在她發間的那枚紅晶晶的草莓發夾。很久沒有看到她用他送給她的草莓發圈,見到的總是這隻草莓發夾。
那應該是若白送她的。
雖然一度她似乎誤以為那是他送的。
當跟隨著主任醫師一起去巡房的時候,初原的腦海中依然閃動著那枚紅紅可愛的草莓發夾。或許,當年他不該遠去美國。因為在那整整三年的歲月裏,一直是若白陪在她的身旁。
淡漠清冷的若白。
總是話語很少,卻又總是默默將所有責任都承擔起來的若白。
若白為她所付出的,若白對她的照顧和愛護,很早之前他就已經察覺。有時他甚至會覺得,同若白那沉默卻如深海般的感情比起來,她更應該選擇若白,而不是他。
隻是……
那雙小鹿般明亮興奮的眼睛,紅撲撲的臉頰,剛剛訓練完畢後渾身彌漫的汗水氣息,比賽時勇猛得如同破石而出的小草般的力量……
迷茫難過時,她呆呆坐在老榕樹下的身影……
一同坐在樹葉繁茂的枝丫上,漫天灑落的星光中,她重新變得明亮如星星般的眼睛……
小木屋的長登上,用草莓發圈為她紮起頭發,她臉紅地微低下頭,夏風吹過她臉畔的輕柔……
他是那樣地——
喜歡她。
每當看到她,心中就仿佛被溫暖的情緒填滿著。
所以,他竟不敢讓她知道,還有另一個男孩子在沉默如海地愛著她。對於感情,她是那麼懵懂,他寧願她就始終那麼懵懂下去。他了解她,她是一根筋的傻丫頭,隻要知道他還喜歡她,她就絕不會允許她自己去喜歡別的男孩子。
哪怕……
長長的走廊。
初原漸漸停下腳步,默默地望著坐在529病房門口的長廊上,她那依舊呆呆的身影。
哪怕……
在她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是屬於那個始終沉默的少年。
*** ***
夜晚。
無論曉螢怎麼死拉活拽,百草都不肯離開醫院。夜越來越沉,曉螢歪倒睡著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在亦楓俯身抱起曉螢,將她抱到隔壁病房的空床去睡時,百草住著拐杖,很輕很輕地來到若白的病床前。
雪白的枕頭上。
沉睡中的若白睡得並不安穩,他的嘴唇緊抿在一起,眉心也緊皺著。怔怔地望著他,百草伸出手,用手指輕輕撫平他的眉心。
終於,他睡得好了些。
坐在病床邊,她眼睛不舍得眨地呆呆望著他。牆壁上的時鍾一分一秒地過去,回來後的亦楓沒有趕她走,他拉了把椅子靠在牆邊,腦袋一點一點地睡著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發白。
當眉心皺了皺,病床上的若白睜開眼睛時,看到趴在床邊已經睡去的百草。枕在右臂上,她側臉睡著,就像孩子一樣,她的臉頰被胳膊擠得有些嘟起,睫毛上卻似乎染著淚水的濕意。
趴睡在他的病床邊。
她的雙腿膝蓋並攏變曲著。
沉默了片刻,若白從病床上坐起,下來,吃力地將熟睡中的她橫抱而起,輕輕放在他的病床上。為她蓋好被子,若白將她額前那枚已經有些滑落的草莓夾取下來,放在枕邊。
聽到動靜,亦楓醒了過來。
若白示意他噤聲。
亦楓搖搖頭,隻得閉上眼睛繼續睡,假裝看不到病床上鳩占鵲巢的百草,和為了讓她睡得更好而慢慢走過去將窗簾拉上的若白。
這一覺睡得又沉又熟。
所以當百草怔忡地睡醒睜開眼睛時,竟有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睫毛顫了顫,她茫然地望著陌生的天花板,再望向陌生的窗戶,然後是床邊的若白……
“轟”的一聲!
臉漲得通紅,百草立時彈坐起來!
天啊,居然是她躺在若白的病床上睡覺,而生病中的若白竟然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中輸液。
見她醒來,正在為若白換第二瓶液體的護士小姐笑著說:“你終於醒了。為了怕吵醒你,大家全都不敢發出聲音呢。”
“……”
慌知羞愧地從病床上下來,百草的臉平頰紅得要滴出血來,手忙腳亂中她的腳一絆,幸虧若白用空著的右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沒有摔在地上。
“我、我怎麼會……”
百草急得結結巴巴,她完全想不出來自己怎麼會居然把若白從病床上擠走了。
“你很厲害嘛,”亦楓打個哈欠,“你貪睡躺到病床上,一腳就把若白踢下來了。看來你的腿確實恢複得差不多了。”
“我、我……”
百草大驚,麵色嚇得煞白。
“別開玩笑,”掃了亦楓一眼,若白淡淡說,“是我在床上躺得太久,想換個地方。”
這是——
若白師兄在跟她說話嗎?
呆呆地望著若白,百草傻住了般一動也不敢動。也許,若白師兄是在跟亦楓師兄說話吧。畢竟昨天若白師兄還那麼生氣,氣到要將她趕出鬆柏道館。
心又沉了下去。
百草難過地垂下頭。
“哈,百草你終於醒了啊!”病房的門被推開,曉螢探頭進來,手裏拎著一大袋早餐,“亦楓說,昨天是若白師兄把床讓給你睡的,你有沒有謝過若白師兄啊?”
百草一怔。
抬起頭,她屏住呼吸,望著若白,從驚怔到忐忑再到生出希望來,一雙眼睛越來越亮,漸漸亮得驚人。
“哈哈,高興傻了對吧!”竊笑著,曉螢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還不謝謝若白師兄。”
眼底泛起濕潤的淚意,百草啞聲說:
“若白師兄.....”
“從什麼時候開始恢複性訓練?”若白淡聲問。
“沈檸教練原本說從前天就開始,”聲音微微發抖,百草趕忙回答說,“但是,還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我不敢就開始訓練,所以現在還沒....”
眼睛凝視了她片刻,若白說:
“嗯。等輸完液,我去複健室看一下你腿傷的恢複狀況。不過,及時開始訓練,也不可以急進,不可以訓練量過度。每天訓練完畢,你都到我這裏來一下,一旦發現訓練影響到腿傷的恢複,你就立即退賽。能做到嗎?”
“能!能!”
百草拚命點頭。
“哇——哈哈哈!”曉螢開心的跳起來,擁抱住百草,“太好了,你們和好了!恭喜你!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就說若白師兄不會真生你的氣的啦!”
在曉螢的雀躍歡呼聲中,百草臉紅著看向若白。若白的神色依舊淡淡的,然而當他終於回望向她時,百草心情激動的傻笑起來。是的,若白師兄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