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骨上的秘密(1 / 3)

我花了大約十秒鍾的時間,才確認自己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因為閉著眼睛的時候瞳孔感覺不到光,黑暗讓人有著不真實感,剛剛蘇醒時猶為強烈。

我並沒有受什麼傷,隻是高度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放鬆,無法再支持已經達到極限的肉體。我努力地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整個人還處於虛脫狀態。

“你醒了。”梁應物就坐在我身邊,見到我有動靜,忙扶了我一把。

“現在什麼時候?”我問。

梁應物看了看表,綠色的熒光閃了一下:“11點20分,你睡了一個半小時。”

這麼說來,我在那甬道裏一直走了超過十個小時。我想如果不是我的潛意識感受到自身仍處在巨大的危機中,照現在的身體情況,隻怕睡十二個小時都不會醒來。

梁應物遞給我一些東西,我借著微弱的綠光,看清楚那是三塊壓縮餅幹。

“這是……”我可不想梁應物把自己的食物這樣讓給我。

“吃吧,是大家同意的,何運開和劉文穎也有。”

我這才想起我進入甬道的目的:“他們什麼時候出來的?”

“比你早大約九個小時,”梁應物語氣沉重,“在你之後,沒有人再進入過甬道。”

我頓時呆住。

“是那個力量,它不準我們繼續進行實驗。”

按照原先的樣子,一個個具有科學精神的方法一一嚐試過去,非常有可能找出甬道秘密的蛛絲馬跡,可是那股力量以最野蠻的方式終結了這一切。最初的甬道隻不過轉兩個彎就可以回到原點,快步走的話也就幾分鍾。可是何運開他們走了足有三小時以上,而我又花了何運開三倍多的時間才走出來。如果有人膽敢再進入甬道,恐怕還沒走出來,就橫屍其間了。

怕是真要死在這兒了。我第一次閃過這樣的念頭。

我奮力把第三塊餅幹吞下去,腦袋裏雜亂無章,甚至忘記了要留下一塊半塊備著。吃完的時候我抖了抖手,把餅幹屑並在一起,吸進嘴裏,然後拍了拍手。忽然我發現手背上有著微微的綠光。我的頭腦現在還不大靈光,剛才接過餅幹的時候就看見這光了,那時還覺得該是梁應物手表的熒光還亮著,現在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才抬起頭向光源處望去,不由得吃了一驚。

是磷火。就在不遠處,原先把白骨都清理幹淨的生活圈的中央,現在赫然有一堆發著碧綠磷光的白骨。都是一些大骨頭,頭骨、腿骨等等,很明顯是費了一番功夫,從洞裏的白骨堆裏發光的白骨中挑選出來的。

“你注意到了。”梁應物說。

“這,怎麼會……”

“最後一支手電我不讓用,可是他們已經受不了這樣的黑暗了。”梁應物歎了口氣。

我又呆了一會兒,然後領會到了梁應物沒說出口的意思。甬道再也不能進去,連原本就希望渺茫的探索性實驗都無法再進行下去,這些學生當然會絕望,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以至於一方麵忍受不了黑暗,一方麵由於和死亡越走越盡,對代表死亡的白骨,已經不那麼害怕,說不定更有著變態的逆反式親近感。

我朝學生們看去,他們死氣沉沉地坐在那裏,一聲不發。劉文穎蜷縮在梁應物的旁邊,看來雖然比我早了九個小時出來,她卻還未從恐懼中恢複過來。這個曾經開朗的美麗少女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幾天前的影子。

“她一定要挨著我才能安靜下來。”梁應物低聲向我解釋。

如果換了別的場合,我一定會大聲的調侃,現在聽了這句話卻一點回話的興致都沒有。

“咯吱。”

“誰?”“什麼東西?”幾個聲音同時叫了起來。

就好像是咀嚼著什麼的脆響。我打了個冷顫,這讓我想到了死人,咀嚼死人。

“操!朱自力,你在幹什麼?”何運開一把抓住朱自力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我,我沒……”朱自力努力地想要掙脫,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了?”梁應物站了起來,朝那邊走去。我也想站起來,雙腿一用力,卻一陣酸麻,又坐回地上。

坐在朱自力另一邊的趙剛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他,偷吃。”趙剛憤怒地說。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其他人頓時喧嘩了起來。

“先把他放下,何運開。”梁應物厲聲說。

何運開重重地哼了一聲,鬆開雙手。朱自力踉蹌退了幾步,直退到生活圈外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撐在幾根白花花的骨頭裏,不停地咳嗽著,看來是被剛才吃的巧克力華夫餅幹嗆到了。

趙剛緊緊地抓著從地上撿起的大半塊巧克力華夫餅幹,狠狠地看著,拿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何運開一把握住了趙剛的手:“你想幹什麼?”另一隻手順手奪過了餅幹。

“你!”趙剛怒火上衝,眼看就要翻臉

梁應物大步走到兩人跟前,大聲說:“給我。”

何運開沒有反應。

“給我!”梁應物聲色俱厲。

何運開猶豫了一下,終於把餅幹給了梁應物。

梁應物走到咳嗽漸止的朱自力麵前,問:“剩下的呢?”

“沒,沒了。”

梁應物緊緊盯著隻看得見一雙反著綠光的眼睛的朱自力,說:“或許該讓何運開搜一搜。”

“不,不。”朱自力把手伸進褲襠裏,又拿出一塊密封包裝著的巧克力華夫,天知道他到底把這東西放在了什麼地方。

“就這一塊了,真的,我,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

“要是再看到你偷藏,我劈了你。”何運開大聲說。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附和聲,其中還夾著幾個女生的詛咒。

“你去死,死了就不用再吃東西了。”路雲的咒罵讓我心中一寒。我擔心,要是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何運開很可能會真的動武。

梁應物掂了掂手裏的華夫餅幹,又扔回給朱自力,然後走到那一小堆食品邊,說:“現在,我把所有的食品平均分配給大家,你們可以一次吃完,也可以留一點慢慢吃,但請記住,這是你們最後的食物,朱自力,你吃掉的那一小半,會從你那一份裏扣除。”

我很慶幸沒有被分到大包的薯片,不但不管飽,那樣大的體積更讓我有著不安全感。我分到了整整十塊壓縮餅幹,梁應物自己分給自己的是一整包的蘇打餅幹。我想他是特意優待了自己和我,對他而言,盡可能地保存自己和我,才能多掙取脫困的可能,這是把資源優化分配,他一向就不是呆板的絕對公平主義者。許多人分到的是很好看的一大包或兩大包膨化食品,包括努力把身子挨著梁應物的劉文穎。到底什麼能使人活得更長一些,能分辨出來的人並不多。

自我醒過來開始,我就隱約覺得些什麼,但卻始終抓不到重點。直到剛才,想到梁應物有意識地給自己和我留下了最優厚的食物,以期能有更大的機會走出甬道時,我腦子裏仿佛靈光一現。

“它是有意識的,梁應物,它是有意識的。”我叫了起來。

“有意識的,為什……”梁應物反問了一半,就想到了。

原先,我們一直以為,我們所陷入的是一個類似陣法的東西,不管這東西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總之已經在這個人洞存在了不知多少時候,無辜的我們完全是被自己的好奇心陷害了。

可是甬道裏的神秘力量,很明顯地是由於我們的探索行為,而改變了甬道的模式,讓我們無法繼續實驗,這已經不能用什麼陣法的自然反應來解釋,這幾乎肯定是一種有意識的、基於智慧思考的反應。

一股有意識的力量,也就是說,在這裏存在著我們從未接觸過的生命……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它要這樣做?

我躺在地上,極度的疲乏感正在慢慢退去,但是身體依然較平時虛弱得多,耗掉的體力不是幾塊餅幹就能補充回來的,睡一覺,到明天早上或許會稍稍好一些,但這並沒有什麼用處,更何況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在思考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脫困,哪裏睡得著。

甬道已經不能進去了,可是這是通向外界惟一的路,如果放棄,難道還能自己開山打一條路出來?如果這是在打對戰遊戲,可以看做已經被人瞄準,就等著一槍爆頭GAMEOVER了,可是發生在現實裏,又落到了自己頭上,怎樣也要想辦法垂死掙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