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已經想到過,對付進了洞就走不出來這個問題,可以通過在人的腰上綁繩子,到時候前麵的甬道走不完,就順著繩子走回來。但那股力量明顯不希望有人再進行這樣的實驗,難保不會悄悄把繩子弄斷,到時候出什麼事情就難說了。所以要不要把這個方法拿出來和梁應物討論,我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但真要完全舍了這甬道另尋它途,實在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嘩”的一聲響。我急忙支起身看,隻見不遠處那個閃著磷火的用於照明白骨堆已經塌了,何運開站在旁邊,摔在白骨堆裏的朱自力正努力要爬起來。
“何運開搶東西了,何運開搶東西了。”朱自力大叫。
“誰知道你到底偷吃了多少東西,我看已經吃了兩人份都不止,還要這麼多吃的幹什麼?”何運開抓著朱自力旅行包的背帶,使勁地拉著,臉上肌肉抽動,在綠光裏猙獰得可怕。
朱自力雖然知道打不過何運開,但現在食物就是命,哪裏肯放手,也顧不得再站起來,死命地拽著包不肯鬆手。
“鬆手,何運開。”梁應物大喝了一聲。
何運開卻沒有像平時那樣聽從梁應物的話,而是反駁說:“我平時一頓要吃四碗,這小子才吃一碗,我分到的食品和他的差不多,這不公平,他一定要分我一點才行。”
朱自力趁何運開分心和梁應物說話的當口,一翻身站了起來,右手還拉著自己的包,左手卻順手操起了一根大腿骨,一付要和何運開拚命的樣子。
我和梁應物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旁邊的學生終於反應過來,和上一次相反,這次所有人都勸何運開不要動蠻。
何運開鐵青著臉,卻沒有放棄先前的念頭,右手用力一拉,朱自力踉蹌著向前衝去,左手高舉著那根白骨,眼看就要和何運開幹架。
路雲大聲喊:“何運開,你現在搶別人的,以後就有別人來搶你的。”
“誰敢?”何運開大吼一聲。
幾乎所有男人的火氣都被這一聲“誰敢”激了起來。
“我。”趙剛、王方圓、林質樸甚至郭永華都大聲和何運開對吼。
“不要太過分了,何運開,”朱自力握緊了手裏的白骨,“否則,這裏沒有人會希望身邊待著一個隨時會搶食物的人。”
何運開看著站在朱自力身後的幾條人影,重重地“哼”了一聲,鬆開了朱自力的背包,轉身走開。
我和梁應物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憂心忡忡。我看著朱自力手裏的那根白骨,百年前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最高等的教育,再昌明的社會,人骨子裏的醜惡,還是一樣抹不去。或許,那並不能叫醜惡,隻是動物的生存本能吧。
朱自力把白骨扔掉,鄭重地把背包背在身上,恐怕他再也不會把背包從背上解下來了。遠遠的,我看到朱自力正在端詳自己的手,剛才他拚命地握著骨頭,手上也沾了磷火,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隻是就這麼點沾在手上的磷光,為什麼他看了又看,直把自己的左手手掌湊到了眼前?
正當我對朱自力在現在的處境下還能保持這樣旺盛的好奇心感到奇怪的時候,朱自力忽然發出一聲驚叫,彎腰尋找了一陣,重新把他剛才扔掉的那根白骨撿了起來。
我心裏一震,難道說,他和梁應物一樣,也發現了當年人吃人慘劇的蛛絲馬跡?
“有字,骨頭上有字。”朱自力一聲喊,讓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驚,並且迅速地向他聚攏過去。
那根粗大的腿骨上刻著幾十個字,每個字約有小指甲蓋的一半大小,如果不是剛才朱自力因為自己的手發光,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發現印在手掌上的字的痕跡,恐怕我們到死也不會知道這刻在白骨上的秘密。
“第18天了,還有67個,瘋了的鮑三和招娣終於被吃掉了,阿勇和鮑月還是在一起。好吧,如果你們可以一直這樣的話,我就放你們出去。”
這就是刻在這根腿骨上的文字。
這真是太重要的線索了。我和梁應物很快就理清了幾條基本的思路。
首先,可以肯定,一百多年前在這裏發生過一件慘案,這件慘案中出現了大量人吃人的事件。這雖然是我和梁應物之前想盡力隱瞞的,但到了現在,已經再也瞞不下去。
身處這件慘案裏的人,十有八九遭遇了和我們相同的情況,他們為了活下去,選擇了吃人。
最重要的是,這件慘案有一個旁觀者,就是在白骨上刻下這些字的人。而這個人有著讓人走出去的能力,很可能此人就是製造慘案的元凶,掌握著甬道的秘密。
而一百多年前的事件裏,好像還有兩個中心人物,就是那兩個叫阿勇和鮑月的人。
目前隻能推斷到這裏,因為這些字透露出來的信息還是太少,但當年的那個“旁觀者”可能不隻刻了這一根骨頭,最具可能的情況是,旁觀者把人骨當成了日記簿,記下了整個事件每一天的進程。而這人骨,自然就是“鮑三”和“招娣”等被吃掉者的殘骸。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從這滿洞的白骨中,找到其他寫字的骨頭,把當年的事件完整地挖掘出來,或許脫困出洞的鑰匙就在其中。
所有的人立刻行動起來,先從那堆照明用白骨中找出了能提供足夠磷火照明的骨頭,然後開始對整個白骨洞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拿的也是一根大腿骨,冰涼冰涼的,還有點不知是什麼的殘渣附著在上麵。堆成山的白骨,需要檢查的骨頭數以萬計,不知要多久才能查完。而這種檢查需要非常仔細的觀察,要來回用手翻弄白骨,我倒還好,那些女孩恐怕夠嗆得很。不過生死攸關,硬著頭皮也隻能上了,像費情,是一邊青著臉幹嘔著,一邊把一根根骨頭拿到眼前細看。
好在很快就找出了一個能讓我們速度加快的法子——隻有大骨頭上才可能刻下文字,最多的是大腿骨、頭骨和胯骨,像肋骨等小一些的骨頭,可以直接略去。
在搜索的過程中,我心裏不斷閃著一些疑問,比如說,那個“旁邊者”是如何做到旁觀的,當年的情況一定非常混亂,就算是最強壯的人,都沒辦法保證自己在下一刻的安全,怎麼可能還有人能安安心心在骨頭上刻下這麼多的字,卻不被別人發現?這種絕對能生存下去的技巧,究竟是什麼?
整整一個晚上的搜索,直到早上6點多的時候,全部寫有文字的人骨,終於被從數萬的骨頭中找了出來,分別是73顆頭顱,57根大腿骨,32塊胯骨和11根小腿骨以及臂骨。等到我們再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整理排序,這些骨頭上記載的整件事情的起因,和整個慘案曆時62天中每一天的情形,都很清楚了。
始作俑者的凶狠、殘酷、變態、及其神秘莫測的能力,使關在洞裏的人們在62天裏血淋淋的互相殘殺,原先的朋友、兄弟甚至父子母女,都在這62天裏發生了或無奈吃了對方的肉以求多活一天,或親手殺掉對方的事。眼前的森森白骨,仿佛將我們引到了百年前的那62天裏,使我們在讀著這一切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到夢魘般的恍惚中。
刻下這些字的是一個女人,叫蕭秀雲。她是以一種半回溯半日記的方式講述這一切的,在事件剛開始的幾天裏,她在描述當時情景的同時,斷斷續續地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和與阿勇之間的糾葛。再加上我的想像力和梁應物的推理,這一百多年前發生在神農架的神秘食人事件,慢慢露出原貌。
確切的年代時間還是無法確定,畢竟不像我寫的手記,蕭秀雲沒有必要在回憶自己故事的時候鄭重其事地說出某某年號幾年幾月幾日。事實上在神農架這樣偏遠的地方,幾千年來,人們的生活就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化,即便現在也是如此。中原的年號稱呼甚至政局動蕩改朝換代,對這裏都影響甚微。重山阻隔,中原的年號在這裏聞所未聞也說不定。
蕭秀雲是一個天才,她的天才表現在對一種古老而神秘力量的傳承上。這種力量甚至比盅術、巫術、降頭術等更鮮為人知,如果不是在這裏看到了這一門的傳人的自敘,我還從未曾想到,幻術竟然真的存在。
我隻能從各種傳說和蕭秀雲回憶中的隻言片語對幻術推測個大概。這是一種對人的精神發生作用的秘術,同西方的催眠術相比,幻術要更深奧得多。從蕭秀雲的回憶看,她在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