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莘景苑裏發現了太歲?”郭棟微微搖了搖頭。這些猜想都難以找出真正有效的切入點。
“這肉瘤怎麼看怎麼惡心,像是食人魔的心髒。”甄達人把太歲放回箱子,又研究起標簽來。
“嗯,什麼意思不知道,BL?難道是男同……”
“你說什麼?”何夕立刻轉頭問。
“呃,呃,BL,就是BOYLOVE,那個就是……”達人兄涎著臉支支唔唔地說。
“不是BL,食人魔的心髒,心髒?”
我看了眼那個太歲,說:“是挺像心髒的,難道你第一眼不覺得這兩個玩意兒像內髒嗎?”
何夕盯著標簽是BL的太歲,忽然說:“能不能把這個太歲拿出來。”
“我來我來。”甄達人說著把這個大太歲捧了出來,放在地上。
這個太歲的形狀不太規則,呈扁平狀,上下兩麵的形狀不同,朝上的一麵雖然細看有小的起伏,但總的來說是平整的,可貼著地的那麵明顯有弧度。
何夕看了一會兒,又用力把這個太歲翻過來,讓有弧度的那麵向上,然後站起來,後退了一步。
我們跟著她站起來。蹲了很長時間,站起來我眼前一陣金星閃耀。
“你們看這像什麼?”何夕說。
“鼠標。”達人搶先回答。
“不,剛才那個像心髒,現在這個像……”
“肝!”我拖口而出。
郭棟和另一個刑警立刻點頭。的確很像肝髒。
“確切說,是像肝髒的右前葉。這個太歲的編號是BL,肝的英語是liver。”
我馬上轉頭看另一個心髒狀太歲。
“heart!”我在心裏默念著,郭棟卻用近乎歎息的語氣念了出來。
我心裏閃過一個大膽的假設。
“這些太歲或許就是倫勃朗在莘景苑裏發現的。”我說著掃了郭棟他們一眼,視線最終定格在何夕的臉上。
“郭棟你們或許不太清楚範氏症患者的病狀,但那些人死的時候,內髒不是要比正常狀態大出很多嗎?”
“你是說?”何夕被我的想法嚇了一跳。
“範氏症讓一些人的內髒變成了太歲!”甄達人瞪著眼睛大聲說。
“不管你們多驚訝,這是目前為止,解釋這些太歲來源的最合理的假設。這塊肝的編號是BL,心髒的編號是,也就是說,應該存在一塊編號第一個字母為A的太歲!”我把我的想法一口氣說了出來。
B是肝髒,是心髒,那麼A是什麼,腎髒?胃?
“聽上去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可是,可是……”何夕皺著眉頭,彎腰又拿起疑似心髒的太歲,翻到一處。
“居然真的有,剛才沒注意到。”何夕失聲說道。
“什麼?”我湊過去看。
何夕指著的地方,微微有圈淡黃色的圓管,不注意的話還真看不出來。
“這是肺動脈,這裏,是肺靜脈。”何夕把太歲翻轉一下:“看,下腔靜脈。位置一點都不差。”
“真是心髒啊。”自己的推斷被證實了,我卻依然忍不住駭然吃驚。
“那會不會這就隻是病變後硬化的人體內髒,不是什麼太歲?”郭棟問。
無論如何,倫勃朗收集病變的內髒器官樣本,總要比太歲更說得過去。
“有刀嗎?”何夕問。
達人跑出去,很快拿著把小刀進來。
何夕接過刀,用力地在肝狀太歲的一角切了進去。
她切得很費勁,好不容易才切下一小塊來。
不管怎麼看被切開的地方,都和人體組織聯係不到一塊去。
裏麵的顏色比外表淡些,是土黃色,有很多粘液,與其說像肉,不如說像菌類更多些。
我看過一些太歲的報道,這一刀切下去的情況,還真是像太歲。
何夕把切下來的小塊遞給郭棟,說:“裏麵的樣子和我看到過的太歲非常相似,很難想像這原本是肝髒組織。如果你想進一步確認,就等一天再看看,如果有複原的跡象,那麼就可以說,不管這東西從前是什麼,現在它已經是一個太歲了。”
“帶回去化驗一下。”郭棟把切片交給瘦刑警說。
他向我們笑了笑,說:“估計也化驗不出什麼結果來,要研究出這東西是怎麼從內髒轉變成現在的樣子,恐怕很不簡單,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找出那第一個……嗯,太歲,到哪裏去了。我覺得,可能已經不在這幢建築裏了。”
“不在這裏?”
“倫勃朗不會把太歲A銷毀或丟棄,他把這兩個太歲放在這裏,太歲A就更沒必要藏起來。那麼太歲A現在必定在另一個人的手裏。倫勃朗和醫療小組的所有人都是初次相識——當然這點我們會做進一步的調查確認,他在莘景苑裏認識的隻有一個人。”說到這裏,郭棟對何夕善意地笑了笑:“我相信他沒把第一個太歲給何小姐。那麼隻有兩種可能,一,倫勃朗把太歲A給了住在莘景苑小區裏的人;二,已經悄悄運出了莘景苑。”
“運出莘景苑?”我搖頭說:“這裏的進出是經過嚴格控製的,他怎麼運出去。”
“我覺得你的第二種猜想比較有可能,如果想對這奇怪生成的太歲進行研究,就必須把太歲運出去。但這兒門口的檢查真的非常嚴格……”何夕沉吟著說。
“李丁,你去簡單調查一下倫勃朗這段時間裏的相關行為。”郭棟對瘦刑警說。
“好。”李丁點頭,快步走出辦公室。
達人對太歲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趴在地上研究個不停。郭棟自顧自摸出一支煙,驀然發現戴著頭罩沒法抽,自嘲地笑笑cha了回去。看來這位外表鎮定的特事處刑偵老手,第一次碰到“特事”的時候,心情還是頗為起伏。
“我看過那份筆錄了,倫勃朗和你說的那些,你怎麼想的?”郭棟問我。
“在來之前,我和何夕就在討論這件事情。雖然倫勃朗主動坦白了和匕首的合格關係,以及程根內髒被盜的情況,但可能隱藏了更多。”
郭棟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對這個東西的調查,”他指了指地上的太歲:“會告訴我們莘景苑爆發範氏症,究竟是不是一個偶然的獨立事件。”
我怔了怔,然後明白了郭棟的意思。不愧是老刑偵,我就沒想到這一層。
在莘景苑因範氏症而死亡的人裏,會有極少數死者的內髒出現異變,成為太歲。倫勃朗在事前是否知道這一點至關重要。
現在看來,他至少有兩個裝太歲的箱子。當然箱子可能原本另有它用,但若查實倫勃朗處心積慮把一個太歲偷轉到另一個人的手裏……
既不向上海市政府說明太歲的情況,又隱瞞了第三人的存在,這會不會是一場有預謀的周密計劃?換而言之,莘景苑爆發範氏症,也就可能是計劃中的一環。
此點若證實,病毒騎士的恐怖威脅就將不再隻是10的機率,並且這個神秘人與倫勃朗之間也要劃上連線。
說實話,我並不願意看到這個。
何夕出神地看著被她切了個小口的太歲,嘴裏似乎在念著什麼,我聽不太清。
“你在說什麼?”我問她。
何夕回過神來,說:“我現在才意識到,如果這真的是太歲的話,會是一個多麼震撼的發現。對它進行研究,諾貝爾醫學獎簡直唾手可得。不,和它的重要性相比,諾貝爾醫學獎簡直算不了什麼。”
“哦?雖然是很怪異,但是有這麼重要嗎?”
郭棟和達人也一臉好奇地看著何夕。
“天哪,你看。”何夕忽然瞪大眼睛,指著太歲的傷口:“它正在複原,這樣驚人的速度,比血小板的凝血速度還快!”
我們仔細看去,果然,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溢粘液,表麵凝起了極薄的一層膜。這才多少分鍾,已經有了這樣的變化,看來它完全複原並不需要一天的時間。
“天,這真的是太歲。”何夕再一次驚歎。
我極少看見她這樣驚訝,能讓她如此情緒化,需要怎樣程度的震驚呀?
但我還是不明白關鍵點在哪裏。
“太歲真是人的內髒變的啊,果然超極詭異。”達人搖著頭唏噓。
“你要知道,之前所有的研究人員,都是把太歲當成獨立生物來研究的。你能想象一種生物,原先是另一種生物的一部分嗎?自然界生物的進化和變異無時不刻不在進行,但總是由一種生物變異成另一種略有區別的生物,而不是一種生物的一個器官單獨變異成其它生物!”
我張大了嘴,這樣的生物變異,的確從根本上顛覆了所有生物學家的認知!
“呃,這和孫悟空撥根毛就能變出化身好像。”達人說。
“這個發現會重新調整當今生物學界的整個進化理論係統,也將大幅修正我們對生物的認識。”
“我聽說過許多古怪的進化案例,怎麼,之前從沒有發現過類似的情況嗎?”我問。
“是有許多令生物學家瞠目結舌的進化案例,比方說琵琶魚的魚餌。但是……”
“什麼魚的魚餌?”達人的cha嘴cha得完全不在重點,不過他並不是第一次這麼幹。
“琵琶魚,是一種海魚。”何夕耐心地解釋:“這種魚行動遲緩,為了捕食,琵琶魚在口邊進化出一根高度變形的鰭刺,這根鰭刺非常像一條小魚,有頭有身體有魚尾,還有胸鰭和腹鰭,甚至有像眼睛的黑點,琵琶魚能讓這條仿真小魚逼真地在水裏做出側遊的動作,被這條小魚吸引來的魚,多半會被琵琶魚吃掉。”
“哇。”達人吹了記口哨。
“能進化出這種東西,的確非常罕見,但這和太歲相比,就小巫見大巫了。一定要說類似的例子,倒不如說,不如說……”
“怎麼,真的有?”我問。
“你知道線粒體嗎?”
“有點印象,是真核細胞的一個構成部分吧。”
“是的,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體能夠吸氧都是kao線粒體的存在,沒有線粒體,現在地球上就不會有任何高級生命。但最起初,細胞裏是沒有線粒體的,線粒體在闖入細胞之前,是細菌或病毒,它們通過某種我們還不清楚的方式,在遠古成功地融入了細胞中。這兩種不同的生命,合並成一種全新的生命,這是地球生命史上最壯觀的奇跡,正是因為這個奇跡,才有了我們,和我們看到的這個世界。”
“兩種生物合而為一?細菌進入細胞,成為線粒體,成為細胞的一部分,這和太歲正好完全相反呢。怪不得你會想起這個。”我說。
“是的,即使是這完全相反的案例,也僅此一例。而這個相反的例子卻引起了生物界翻天覆地的巨變,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