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 歲(1 / 3)

夜已深,臨時醫療中心依舊燈火通明。

郭棟在中心門口等著我,看見何夕,不由一愣。

“相信我的眼光,她不會有問題。”我對郭棟低聲說。

郭棟微微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

“東西還在倫勃朗的辦公室裏,我們進去看吧。”

我們跟著郭棟,向那間辦公室走去。

“是在倫勃朗的大旅行箱裏發現的。”郭棟說著推開門。

屋裏還有兩個警察,一個是下午見過的甄達人,另一位是第一次見,三十不到一臉精幹的樣子,肯定也是特事處的人。

“喲,大哥你來啦。”甄達人的大嗓門響起來:“這玩意實在是沒見過,詭異,真是詭異,嗯?”他看到了我旁邊的何夕,想必隔著頭罩也依然看出了她的容貌,一雙小眼睛發出光來,居然忘了繼續說下去。

兩個打開的箱子就放在地上,我和何夕都沒理這個活寶,走上前蹲下身子端詳起來。

這是金屬製地的方箱,表麵刷了層白色塗料,裏麵是漂亮的銀白色,箱裏鋪了層黑布,上麵放著甄達人口中“詭異”的東西。

我隻細看了一眼,胃裏就翻騰起來。

“死人的內髒?”我皺著眉問。

“不是的。”

其實不用郭棟回答,我問出口就知道不對。兩個箱子裏的東西,雖然一個呈暗紅色,一個呈褐色,又是一團肉狀,咋一看像是內髒,但我麵前那個我看長寬都有近三十厘米。就算是內髒,也是大型生物的,何夕麵前的箱子裏倒小得多,近兩個拳頭大小。這兩個東西表麵粗糙,細看質地和內髒也不同。隻是我在這莘景苑看見過血肉橫飛內髒四濺的場麵,印象太深,才拖口這麼問。

“你可以摸摸看。”郭棟說。

隔著手套,觸感比想象要硬一些,比汽車輪胎軟不了多少。

“是有點像內髒,我們第一眼的感覺也是這樣,但細看就知道不是了。”那位我不認識的刑警說。

“怎麼大哥,你也不認識?”達人回過神來,湊過頭來問。

“感覺像是生物,或者生物的一部份。”我摸著硬肉球微有起伏的表麵,覺得這不太像是人造物品。

“太歲。”

我轉過頭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立刻集中到何夕身上。

她捧起另一個不明物體,反複地看著,然後放回箱子裏,抬頭對我們重複道:“這是太歲!”

“太歲?”房間裏的人用不同的語氣表述著自己的驚訝。

“就是《山海經》裏提到過的太歲?”達人急速撇著小步,蹲移到何夕跟前問。

“確切地說,《山海經》裏把這稱之為肉芫,它還有視肉,聚肉等好幾個稱呼,中國民間最流行的稱呼就是太歲。”

“記得傳說裏這種東西能當肉吃,而且吃了會自己長出來,很嫩的說。”

沒想到達人對亂七八糟的傳說還挺有研究。

何夕看了甄達人一眼,說:“怎麼,你想吃這東西?”

甄達人把頭搖得像撥榔鼓:“當然不想,當然不想!”

“真有太歲這種東西存在嗎?”郭棟問。

何夕點頭:“其實不單《山海經》、《廣異記》這種被認為內容多荒誕不經的神話式古籍裏說到這種東西,就連《本草綱目》裏也有記載。現在也不時有人挖到類似的東西。太歲是真實存在的一種生物。”

“可是這兩塊東西看起來不太一樣啊,你肯定這就是太歲嗎?”我對比著兩個箱子裏的東西,問。

“嗯,海勒國際有一個研究太歲的長期項目,也有專門的實驗室和研究小組。我雖然不是其中的一員,不過有兩個朋友是做這個項目的,所以了解一些。幾乎沒有哪兩個太歲會是完全一樣的,外形,手感,大小,顏色都會有一些區別。可是成分都差不多,與一般的生物體細胞組成略有差別,介於原生物與真菌之間。有些專家認為是粘性細菌的結合體,我們的研究小組則傾向於把其整體看作是一個生物。總之,用略知皮毛來形容我們對這種生物的認識並不過份。實際上太歲是個籠統的稱呼,或許今後研究到一定程度後,會進一步細分類別呢。”

“你們居然專門研究這種東西……”我看了眼郭棟,他若有所思的樣子。

倫勃朗的遺物裏有太歲,而海勒國際又有專門研究太歲的項目。這其中的關係,可以產生許多聯想。

難道說這兩塊東西是他帶進莘景苑的,他帶這種東西進來幹什麼?

“何小姐,那你是否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郭棟把兩個箱子的箱蓋合上,上麵都貼了塊標簽。

何夕麵前的標簽上用圓珠筆寫著“”,我麵前箱子的標簽是“BL”。

“這是你們對太歲的分類法嗎?”郭棟進一步問道。

“不,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何夕搖頭。

郭棟多看了何夕一眼,似乎在確定她是否說了實話。

“目前我們對太歲了解的還太少,談不上分類。”

“你是不是可以多說一些關於太歲的事,既然海勒國際已經研究了一段時間,總不可能一無所獲吧。”郭棟說。

“在中國古代的記載裏,太歲是有著神秘力量的,傳說可以影響人的命運。這些虛無縹緲的猜測當然不足取信,但我們的初步研究結果表明,這種生物的確有許多神奇之處。根據解剖、取樣分析等手段,我們確信太歲有很強的生物能量,很多時候根據其細胞的活躍程度,蘊含的力量要遠遠超過一頭暴熊,嗯,這不是一個好比喻,應該說遠超一隻螞蟻。”

的確,螞蟻可以搬動超過其身體重量許多倍的食物,相對力量比熊要大得多。

“暫時不清楚太歲能量的來源,它們是怎麼從自然界攝入能量的,光、空氣還是水?我們做過一些密封實驗,在密封一年之後取出太歲,依然和剛剛放進密封箱裏一樣,沒有衰老或死亡的跡象。把太歲割傷,或割去一塊,它們很快會長好,有水有土要稍稍快一些,但沒有的話也還是會修複傷口,所以在傳說裏,太歲肉取之不盡。而如果在合適的條件下,太歲還會不斷長大。”

“這種快速複原歸根結底是能量,大量的能量使細胞快速繁殖,可太歲對外部能量似乎依賴不多,密封實驗結束後的太歲也能迅速修補傷口,我的一個朋友猜測太歲可能自己就能產生能量,至少在無法獲得外部能量的情況下有一種應急產能的機製,在生物大分子層麵模擬核裂變的效果。他現在正在進行相關試驗,不過也沒取得太大進展。”

我不僅再一次望向那兩塊大肉團,難以相信這種怪模怪樣的惡心東西居然是蘊含有這麼大能量的生物。

“其實,困擾著研究者們的最大難題是,這麼大的生物能量怎麼會出現在這樣形式的生物裏。我們不知道太歲有沒有感覺,割一刀好像也沒什麼動靜。這麼樣的一團,也不能動,那麼它們為什麼需要在身體裏藏這麼多的能量,難道僅僅是方便被割去一部分之後重新長回來嗎?從生物進化的角度來說,這完全說不通。”

“會不會他們是能思考的,不是說腦力勞動對能量的消耗要比體力勞動更大嗎?”達人摸著下巴,扮作深思熟慮狀發言。

何夕對達人的作秀無動於衷,語氣不變地回答:“太歲全身所有部位都差不多,沒有哪個地方的結構像大腦。至於沒大腦的生物能不能思考,這是幻想小說家的命題,不是科研人員該費精力的地方。”

郭棟狠狠瞪了一眼達人,不過我想他繼然把這個部下帶出來,就要有這種覺悟。

我搜索了一遍腦中的記憶,開口問道:“我記得,太歲之所以有一種稱呼是視肉,是因為曾有人發現太歲身上長著眼睛,或眼狀的器官。你們收集到做研究的太歲,都是像這兩個一樣,隻是一團肉狀嗎?”

“形狀有所差異,但都沒發現能稱得上器官的結構。你說的我知道,《山海經》裏對視肉的形容就是狀如牛肝有兩目,唐代有一位著名學者叫虞世南,他在《北堂書抄》裏記載了一塊他見到的太歲,沒有目,但有足,而且是三十足,還有臂。這些都是古人的記載,局限於認知水平,這樣的記載出錯率是很高的。”

我搖了搖頭:“不要輕易否定前人的記載。你看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太歲體內異常活躍的細胞可以視作內部有巨大的動力,這種動力促使太歲一段時間之後變異出能使用這些能量的結構,比如目或手足?”

“在生物的一生之中發生這麼劇烈的變化?”何夕笑了笑:“不論內因外因多麼強烈,這都是難以想象的事情。再說,這並不能解釋太歲擁有巨大生物能的必要性,隻是為了讓它以後變化成新的形態?你不會相信真有造物主吧,生物進化不會有預先的目的性,除非是人造的,像電腦才會預留接口。”

所有人都震了震,連何夕自己都皺了皺眉。

除非是人造的?

是有目的製造出的生物?

“可如果不是進化變異,隻是自然生長呢?”

郭棟皺著眉頭,看著讓他頭疼的甄達人。

“自然生長?”

“對啊,如果太歲可以活很長的時間,比如一萬年,那麼可能在嬰兒期就隻是一團肉,為了繼續成長,當然需要能量。長到一定程度就有了眼睛,有了手足呢。”

“那怎麼會有的有眼無足,有的有足無眼?”郭棟反問他。

“這也可以是成長的階段,就好比人類胚胎的最早幾周,是有尾巴的,而繼續在母體內成長到一定時候,尾巴就消失了。”我代替達人回答了這個問題,卻不由想到何夕體內那個詭異的胚胎狀物體,心中不由一沉。

“很有想象力的假設。”何夕點了點頭。

郭棟看了甄達人一眼,嘴角lou出一絲微笑。

“你看,你看,就說我來特事處是有著不可替代的優勢吧,想象力,想象力啊!嘿嘿,嘿嘿……”達人得意忘形的癡笑立刻把郭棟的微笑硬生生逼了回去。

悠遠的生命,幼生期的太歲?世界之大,這倒並非沒有可能的事情。我看著箱子裏的生物想。

何夕把手裏的太歲放回箱子,甄達人立刻又拿了出來把玩。

“倫勃朗是從日內瓦直接來上海的,這麼說他特意帶了太歲來。他和研究太歲的項目有關嗎?”郭棟問何夕。

何夕搖頭。

“那麼重的東西,不會莫明其妙帶來帶去吧,說不定倫勃朗知道太歲的某個特殊功用,而這種用處和他來上海的目的有關?”另一個刑警推測。

“範氏病毒?”何夕搖了搖頭:“你也太能聯想了吧。”

“幹他們這一行,就必須大膽聯想。我來補充,還有一種可能是,倫勃朗到莘景苑的時候並沒帶著這些太歲。”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