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本剛看過不久地《時間簡史》。
那裏麵介紹了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說大質量的物體,會使周圍的空間發生彎折,而黑洞旁的空間彎折,讓光都要滑落。
於是才有科學家關於蟲洞的狂想——從彎曲的空間穿一個洞,在另一頭出來地時候,就到了遠方。
我曾經傻傻地想過,這頭進去那頭出來。
那麼中間穿過的是什麼呢,在彎曲的空間下麵是什麼呢?就是我現在的世界嗎?
其實我是知道的,在廣義相對論中,雖然有彎曲的空間,但是不存在什麼彎曲空間之外的空間,空間並不是一張可以隆起的紙。
這種比喻形象而不準確。
可我現在在地這個鬼地方,雖然我稱它為“地方”,但它卻未必是一個空間。
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它在原本正常的空間之外。
我正在彎曲的空間外,所以我看出來的是波動起伏的大地,變幻形狀地物體。
我是在一個正常空間旁的亞空間裏,或者不用空間,用力場來稱呼也行。
這個地方的時間空間規則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也許隻是因為多了另一些在我所生存的那個世界裏不存在的標杆。
我那個世界裏,要定位一個存在。
需要確定空間位置和時間位置。
空間位置又由長、寬、高三個維度組成。
所以,那是一個四維世界。
我現在這個世界。
顯然長寬高和時間根本無法定位我的存在,所以,必然有其它的標杆沒被我找到。
這是個多維世界,也許五維,也許六維,也許隻有四維——和長、寬、高、時間不同的四維。
在我想到多維的時候,我正站在一處大街上。
我想應該是歐洲的某處,有個人坐在街角,拉著小提琴。
我每走一步就會轉換一個天地。
曾經在大草原上讓奔騰而來地野牛群穿過胸膛;曾經在浴室裏看一個女子洗澡;曾經看一個人捅死了另一個人,把屍體塞進汽車地後備箱裏。
我已經習慣那隨時變幻起伏的曲線,可以很快分辨出眼前地東西是什麼,但這樣的進步無法讓我高興一丁點,我旁觀著這一切,感覺自己像個鬼魂。
拉著小提琴的人坐在我的斜對麵,手臂輕輕晃動著,盡管我看不清楚弦,那太細了,不過顯然他正在拉琴。
沒有人停下來傾聽,但他似乎依然專注。
於是我就想到了弦。
難道我竟然會是在一根弦上?
我說的當然不是琴弦,而是超弦。
拉琴的人停了手,他把琴斜kao在牆上,然後他抬起頭,向我這邊望來。
他的眼神穿過我,落在某個地方。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轉回頭去,卻不知他在看什麼。
然後,他的表情變了。
人的臉部隻需要微小的動作,就能做出全然不同的表情。
我能看出他的表情和剛才有所不同,已經是觀察力比剛被扯進這世界時強了許多,但他現在的表情代表什麼意思,卻實在拿不準。
可是我猜,那是不是疑惑?我的天,難道他不是看我的身後,而是在看我?他竟然發現了我的存在嗎?
我已經不在正常的世界裏,但是我也沒有完全拖離正常的世界。
別說我看到的這些,就隻每走一步都會到個新的地方,卻不會讓我走到空氣中或地底下,已經足夠正明正常世界對我目前存在的影響。
兩個世界,必然存在某種交集。
生存著地人類有六十億。
並不隻是周纖纖才有異人之處。
我接觸過的異人並不少,也許就有一些人,如麵前這個拉琴者一樣,可以覺察到我這種特異的存在呢。
既然能被察覺,那麼離開也就有了一線希望。
“喂,喂。
”我大聲喊著,聲音在我的耳中悶雷般低低翻滾。
拉琴者朝我這裏看了很久。
然後搖了搖頭,收拾東西。
起身離開。
這是我所遇到的唯一希望,怎麼能容他就這樣在眼前消失?我不由追上去,一步,就到了蒼莽的山林間。
我慢慢地蹲坐下來,歎了口氣,卻沒有氣從我的嘴裏出來。
我大哭,淚水通過淚腺聚集。
但卻無法從眼眶裏流出來。
我體內地任何東西都沒有辦法釋放出來,在這世界上留下痕跡。
我搞不懂這世界的法則,但並不妨礙我大哭來抒發情緒。
一直不哭會減壽地,哭個不停也不是男人事兒。
覺得差不多了,我讓沒湧出半滴的淚水從淚腺中慢慢消退——這可也是從未有過的感受,重新思考起超弦的問題。
當代物理的兩大基石是廣義相對論和量子物理,廣義相對論解釋宏觀宇宙,量子物理解釋微觀宇宙。
可偏偏這兩大理論彼此不相容,處處矛盾。
一直以來,所有物理學家都夢想著能找到一種可以統一這兩大理論的理論,超弦理論就是最著名的假設。
超弦說,世界其實是由弦組成地。
正在粒子加速器裏通過對撞層出不窮的新種類基本粒子們,隻不過是弦以不同的方式振動。
而表現出的不同形象而已。
我是因為看完了《時間簡史》,慣性使然,又去網上查了些超弦理論的資料。
看得並不仔細,說一知半解都是很抬舉了。
我還記得那些普及版的解釋上說,超弦是微小的閉合的環,永遠變幻振動著。
超弦和現實空間是垂直相交地,但它並不是四維,其維度要遠遠高出正常世界,至少要達到九維。
九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沒有人能想象。
可是我現在所處的世界。
是多少維的?
的確。
超弦的假設中,弦是和基本粒子同樣微小地。
可是在那樣一個至少九維的世界裏,空間規則已經完全改變了。
所謂的一沙一世界,沒準就是說,當小過了某一極限,大小就再沒有意義。
所以,或許我真的是在某根弦上。
我抬頭望向天空,這世界沒有天空。
我渾身的憋悶已經很明顯了,明顯到我一不小心就會想到這一點。
以我遊泳憋氣的經驗,這口氣我已經用了二分之一。
以死亡為終點的話,應該還能熬得更長一些,好了,我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來用完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