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白石頭祖孫二人自離開東京,免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在路一月有餘。忽一日,天色將晚,白石頭挑著擔兒跟在姥娘的馬後,口裏與姥娘說道:
「天可憐見!慚愧了我們祖孫兩個,脫了這天羅地網之厄!此去延安府不遠了,劉太尉便要差人拿我也拿不著了!」
祖孫二人歡喜,在路上不覺錯過了宿頭。
「走了這一晚,不遇著一處村坊,哪裏去投宿是好?」
正沒理會處,隻見遠遠地林子裏閃出一道燈光來。白石頭看了,道:
「好了!遮莫去那裏賠個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當時轉入林子裏來看時,卻是一所大莊院,一周遭都是土牆,牆外卻有二三百株大柳樹。當時白教頭來到莊前,敲門多時,隻見一個莊客出來。白石頭放下擔兒,與他施禮。莊客道:
「來俺莊上有甚事?」
白石頭答道:
「實不相瞞,小人祖孫二人因貪行了些路程,錯過了宿頭,來到這裏,前不巴村,後不巴店,欲投貴莊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納房金。萬望周全方便!」
莊客道:
「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問莊主太公,肯時,但歇不妨。」
白石頭又道:
「大哥方便。」
莊客入去多時,出來說道:
「莊主太公教你兩個人來。」
白石頭請姥娘下了馬。白石頭挑了擔兒,就牽了馬,隨莊客到裏麵打麥場上,歇了擔兒,把馬拴在柳樹上。祖孫二人,直到草堂上來見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須發皆白,頭戴遮塵暖帽,身穿直縫寬衫,腰係皂絲條,足穿熟皮靴。白石頭見了便拜。太公連忙道:
「客人休拜!你們是行路的人,辛苦風霜,且坐一坐。」
白石頭祖孫二人敘禮罷,都坐定。太公問道:
「你們是哪裏來的?如何昏晚到此?」
白石頭答道:
「小人姓張,原是京城人。今來消折了本錢,無可營用,要去延安府投奔親眷。不想今日路上貪行了路程,錯過了宿店。欲投貴莊假宿一宵,來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納。」
太公道:
「不妨。如今世上人哪個頂著房屋走哩?你祖孫二人敢未打火?」
叫莊客安排飯來。
沒多時,就廳上放開條桌子。莊客托出一桶盤,四樣菜蔬,一盤牛肉,鋪放桌上,先燙酒來篩下。太公道:
「村中無甚相待,休得見怪。」
白石頭起身謝道:
「小人祖孫無故相擾,此恩難報。」
太公道:
「休這般說,且請吃酒。」
一麵勸了五七杯酒,搬出飯來,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太公起身引白石頭祖孫到客房裏安歇。白石頭告道:
「小人姥娘騎的頭口,相煩寄養,草料望乞應付,一並拜酬。」
太公道:
「這個不妨。我家也有頭口騾馬,教莊客牽到後槽,一發喂養。」
白石頭謝了,挑那擔兒到客房裏來。莊客點上燈火,一麵提湯來洗了腳。太公自回裏麵去了。白石頭祖孫二人謝了莊客,掩上房門,收拾歇息。
次日,睡到天曉,不見起來。莊主太公來到客房前過,聽得白石頭姥娘在房中聲喚。太公問道:
「客官失曉,好起了。」
白石頭聽得,慌忙出房來,見太公施禮,說道:
「小人起多時了。夜來多多攪擾,甚是不當。」
太公問道:
「誰人如此聲喚?」
白石頭道:
「實不相瞞太公說:姥娘鞍馬勞倦,昨夜心疼病發。」
太公道:
「既然如此,客人休要煩惱,教你姥娘且在莊上住幾日。我有個醫心疼的方,叫莊客去縣裏撮藥來與你姥娘吃。教她放心慢慢將息。」
白石頭謝了。
話休絮繁。自此,白石頭祖孫二人在太公莊上,服藥,住了五七日,覺得姥娘病患痊了,白石頭收拾要行。當日因來後槽看馬,隻見空地上一個後生脫膊著,刺著一身青龍,銀盤也似一個麵皮,約有十八九歲,拿條棒在那裏使。白石頭看了半晌,不覺失口道:
「這棒也使得好了,隻是有破綻,贏不得真好漢。」
那後生聽了大怒,喝道:
「你是甚麼人,敢來笑話我的本事!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麼?」
說猶未了,太公到來,喝那後生:
「不得無禮!」
那後生道:
「叵耐這廝笑話我的棒法!」
太公道:
「客人莫不會使槍棒?」
白石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