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舅說:
“嚐我是要嚐的!”
又不失時機地說:
“吃了豬肉,大家不能忘本,要想著感謝一個人!”
大家說:
“知道!”
孬舅說:
“知道?我問你們,到底感謝誰?”
大家齊聲:
“感謝老孬!”
孬舅搖搖頭。大家不解,這時孬舅說:
“感謝蘇聯人。他不要豬尾巴,我們哪裏有豬肉吃!”
大家哄堂大笑,便又敲著碗等吃豬肉。到晚霞消失在西山的時候,白螞蟻一聲口哨,豬肉終於燉熟了。大家一人一碗豬肉,捧在懷裏吃,相互比肉的肥瘦程度。這天天上沒有月亮,碗中也無月亮。本來一人一碗肉不算太多,但這天又有十幾個給撐死了。人們把撐死人的屍體抬到孬舅跟前,問孬舅怎麼辦,孬舅啐了一口唾沫:
“媽拉個×,盡是些沒皮沒臉的家夥;把他們扔到野地裏喂狗!”
於是把這些人扔到野地裏喂狗。
吃過豬肉以後,韓書記傳下指示,說以後不要再吃豬肉了,為渡過災荒,要粗糧細做,瓜菜代糧;早晚吃稀的,上下午要幹活,中午吃一頓幹的。接著,韓用馬車運還來一車糠皮、麩皮的黃色混合物,讓大家粗糧細做。從此,大家早晚吃稀的,喝糠麩稀粥,一人一碗;中午吃幹的,吃糠麩窩窩頭,一人一個。為了粗糧細做,糠麩中又攙了許多稻草和樹葉。袁哨吃著說:
“比日本人配給的混合麵還難吃!”
立即被人批鬥一頓,孬舅又把他關進五鬥櫥一天。這細做的粗糧吃下去不消化,在胃裏凝固成實蛋蛋,下邊拉不出來。有時需要父子、母女、夫妻相互往下扣擠。因為拉屎,常有肛裂的。那些肛裂了,扣了、擠了仍拉不出來者,就被活活地憋死了。六指的幹爹大六指,就在這次粗糧細做中憋死了。臨死時對六指歎息:
“兒呀,我可真後悔。”
六指:
“幹爹,你後悔什麼?”
大六指:
“我後悔自己的脫生,我不應該生成人,應該生成一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