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蛋,你說話不算話!”
這時的豬蛋已經當上村頭,已經換了副麵孔,和革命之前的麵孔大不一樣,板著臉問:
“怎麼不算話?”
白螞蟻:
“早先你不是說等革命成功,還讓我當炊事員嗎?”
豬蛋:
“早先?早先是早先,現在是現在。革命形勢變了,政策也應允許改變。我來問你,你當炊事員會幹什麼?”
白螞蟻:
“我會做疙瘩湯!”
豬蛋:
“疙瘩湯是什麼做的?”
白螞蟻:
“糯米和麵筋。”
豬蛋:
“現在有糯米和麵筋嗎?”
白螞蟻搖搖頭:
“沒有。”
豬蛋拍了一下巴掌:
“這不結了,你會做疙瘩湯,但現在沒有做疙瘩湯的條件,現在隻有糠麩和毛根,糠麩和毛根能做疙瘩湯嗎?”
白螞蟻:
“不能!”
豬蛋:
“不能做疙瘩湯,你當炊事員還有什麼意義呢?既然這件要做的事失去意義,還做它幹什麼呢?既然這無意義的事你不能做,現在由我來做,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可以嗎?”
白螞蟻被這一番道理和思想給繞到了裏邊,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後隻好說:
“可以。”
豬蛋:
“既然你自己說可以,就不要再提意見了。你雖然參加革命,但革命也給了你報酬,吃毛毛蟲和西葫蘆。不然,現在你可能就餓死了呢。你總得到革命的好處。”
白螞蟻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不參加革命,就分不到毛毛蟲和西葫蘆。於是從此安心當豬蛋隨從,不再計較非當炊事員。有時又想:炊事員雖然沒有當上,但經過革命總當上了隨從,這也算個人物頭;與過去相比,總是進步了。心理上得到滿足。
跟豬蛋一起造反的,還有六指等人。豬蛋動員六指,也像動員白螞蟻一樣,比較容易。因為六指剃頭,現在大饑,人的毛發自然脫落,他已經失業,成了流氓無產階級。惟一掛在心頭的,仍是那張柿餅臉。豬蛋找他時,他已饑腸轆轆,餓得頭腦發昏。發昏之中,豬蛋勸他革命,他念叨自己的柿餅臉,各說各的話題。最後豬蛋說,參加革命吧,革命成功,幫你找柿餅臉。於是六指就參加了。豬蛋還找過袁哨,像找曹成一樣,用大道理打動他,說他過去身為“主公”,現在久居人下,挨饑受餓,就這麼甘心下去嗎?古今中外,大饑之年,曆來是烈火燎原、革命成功的最好時機,勸他加入進來,共創一番大業。但袁哨拍了拍自己的腿,又扯開補丁摞補丁的褲子給豬蛋看,腿已經腫得像水牛的肚子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