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琮繃著臉,從頭到尾無視太子的耍潑打橫,終將他帶回了皇宮。
太子隻得認命。
皇後見著太子的時候,幾乎不顧平日的儀態,踉蹌著走到太子身前。因身子不穩,行走間頭上的鳳冠碰撞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她顫著手摸了摸太子的臉,覺得自個兒像是做夢似的。皇後眼裏登時蓄滿了淚,喃喃道:“昀兒……”
太子雖然不情不願,可到底還是個孝順的。他離開不過三個多月,卻見自己的母後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雖然依舊是風華絕代,可看上去卻多了幾分脆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命根子,離不開他。
太子有些心虛的錯開眼。
在寧州的這三月,是他這輩子過得最自由自在的。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想起母後。可一想到母後的種種行為,及從小到大的約束,他就克製住不再去想。如今看著她眼裏含淚,太子覺得自己的心被好像正被人紮似的,疼得厲害。
承德帝穿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陰沉著一張臉,狠狠的訓斥了太子:“堂堂儲君,居然做出如此魯莽之事,朕看你是越活越過去了!”
太子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字一句道:“兒臣讓父皇和母後擔心了,是兒臣的不是。”
皇後也跟著跪下,滿臉淚痕道:“皇上,是臣妾平日裏把昀兒管得太嚴,一切都是臣妾的錯。”
承德帝擰著眉,道:“皇後,你瞎湊什麼熱鬧?趕緊起來。你平日對太子嚴厲,是好事。是他自己做事沒個分寸,枉費朕對他的一番栽培。”
自打鬧了這一出,皇後這三個多月都是膽戰心驚的,生怕太子會出事兒。皇後最清楚自己的兒子,看似囂張,可其實不過是個性子直率的大男孩,若是沒了人保護,在外頭不知要吃多少苦。皇後一味求情,承德帝這才給了她麵子,最後不過是讓太子禁足半月,小懲大誡罷了。
皇後帶人回了東宮,這才細細打量了太子的臉色,又細細問著他這三個多月來是如何過的。
太子見皇後眼眶泛紅,曉得她為自己擔驚受怕,一時心下內疚。而且昨日他和陸琮談話,知曉上回榮王之事應當與母後無關,是他冤枉了她,心裏越發是愧疚不已。太子不過粗粗回答,畢竟這三個多月來,除卻起初幾日過得淒慘,後來到了唐府,唐家當家的雖不知他的身份,對他還是挺好的。不過就是唐夫人有些嫌棄他。可他白吃白喝人家的,嫌棄也能理解。
這些其實都不打緊。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用敬著他、畏著他,他可以每天都看到阿崢,生病的時候可以和阿崢撒嬌,還可以和唐家那小子打打鬧鬧,日子過得不止有多暢快。
自然,同皇後說的時候,太子對之前自己被偷了盤纏的拮據生活隻字不提,隻道:“母後放心,你瞧我,還胖了一圈呢。”
皇後看著自家兒子,見他一張俊臉的確長了些肉,身子也仿佛比之前結實多了。皇後喜極而泣,連連點頭道:“唐家人當真不錯。的確是胖了些。胖點好,胖點瞧著才健康……”
太子憨然一笑,並未言明他在唐府的時候,最愛吃薛崢的剩菜剩飯。起初薛崢對他的行為極為鄙夷,可之後卻習慣了——碗裏有什麼不喜歡吃的菜,就主動夾給他,而他也樂意之至,還順理成章讓他改掉了挑食的毛病。
他自欺欺人了三個月,珍惜和阿崢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沒什麼偉大誌向,隻想和阿崢最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
可是他知道這些都是不可能的。
太子斂了斂睫,說道:“母後,上回榮王之事,是兒臣的不對,兒臣不該冤枉你。”
皇後一聽,登時愣了愣,瞧著兒子出去了幾個月,仿佛懂事了不少。她含笑道:“母後之前的確做錯了許多事,你並沒有說錯。日後……日後母後會改正,昀兒,母後隻求你別再嚇母後了。”
看著母後泛著淚光、滿含期待的眼睛,太子心頭一軟,點了點頭,之後又道:“那母後對陸琮……”
皇後笑笑,說道:“這次是陸琮將你尋回,母後對他心存感激。之前是母後太過心胸狹隘,日後絕對不會再做出傷害他的事。”
聽著這番話,太子才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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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榮王府,杜言便將手裏的信箋遞給了陸琮。
陸琮拆開來瞧了瞧,看著上頭雋秀的簪花小楷,一張陰沉了數月的俊臉終於放晴了。杜言站在一旁,抬眼細細打量著世子的臉色,立馬會意,道:“那小的這就去給世子爺備馬?”
馬車太慢了,世子爺怕是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