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尋思:“張大哥和我講的這些,與我問的話,好像沒啥關係。”隻聽張佑又道:“果不其然,那個‘老屁猴’找到這了,後麵還跟著幾個鼠輩,啊,忘跟你們說了,這‘通臂猿猴’叫韓天雁,七七四十九式通臂猴拳,威震魯東、魯南一帶,泰山派當時舉辦了一場‘武會宴’,招攬天下武林人士,講武論道,當時的通猿門老門主叫高常習,比武時,過關斬將,成績首屈一指,這之後,‘通猿門’在北方武林地位顯盛,後來這‘老屁猴’接手,就日漸下滑了。”
“還是說正言吧,那‘老猴’當時笑吟吟地對我道:‘這才不一會兒,咱倆又見麵了,真是有緣份,既然有緣,咱倆也不打了,你上我那去,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定以貴客身份招待。’我聽後真是肺要氣炸了,但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道:‘這東西對你們來說沒有用,何必對它如此癡迷?’”
停頓一會兒,回手拿起裝水葫蘆,擰開塞,“咕嘟咕嘟”喝了一會兒,抹了抹嘴,又道:“韓天雁沉個猴臉,道:‘好一個沒有用,對我們沒用,對你?難道就有用了?中原武林誰不知,這《黃龍劍訣》說是練劍法所必習,實際蘊含的兵器竅門、外功招數均為劍訣所變,極為詳盡,若得其練習一陣,雖不能掌控武林,亦可稱雄一方,據說是五代時南唐宰相韓熙載所續做,他精通音律,喜好美色,沒料到啊,對武學還能這麼通徹,我們好不容易得到了它,想造福武林,卻讓你這‘蒼蠅’叮了去。”
“當時我也怒了,使勁道:‘放屁!你要想造福武林,我還搶它幹嘛,早就投入你們門下了,那天在開封,我親眼看見你們,勾結金兵,欺壓良善,百姓手無縛雞之力,他們不過是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怎麼得罪你們了?韓天雁‘哼’了一聲:‘要是真想過好日子,就得聽朝廷的,是朝廷給了你活下去的機會,違背朝廷,隻有掉腦袋。我低聲道:‘怪不得通猿門在武林中,名聲衰落,跟朝廷狗官勾結,都是出於你手啊,哼,老門主是你殺的吧。’ 當時我說完這句話,隻見他眼露凶光,心想這回可真要下死手了,果然他精光一現,喝道:‘胡說!我現在就斃了你!’”
“隻見他掌變拳,一招‘猛猿探洞’,直搗我胸口,我立即閉眼,心道這樣也好,免得受折磨之苦,可到手東西又被他搶走,不免可惜,但我等了許久,也沒感到拳勁及身。我緩緩掙開了眼,麵前模模糊糊,隱隱約約看見那老猴、後麵那些鼠輩,皆癱倒在地。洞口光線很亮,刺目難睜,好像有個人影,我當時覺得是這位恩公救了我。”
“我想起身拜謝,苦於全身動彈不得,剛要說聲道謝之語,反而聽見了一聲:‘謝謝你!’我一怔,接著聽那位恩公又道:‘聽你話語,是個忠義之士,這個給你。’ 說完向我扔了一個小瓶,他道:‘這療傷藥給你,《黃龍劍訣》放你身上,我很放心,後麵幾頁對你有用,你看看吧,前麵幾章對你有害無益,你要貪心,看後渾身癱瘓,可別怪我沒告訴你,這是‘五味還力丹’,對你恢複內力有幫助,我已幫你止了血。’ 言畢,轉身就要走,我用最後一絲氣力道:‘恩公,你......是......是黃龍俠嗎?’他沒說話,但我能感受到,他稍微點了點頭,然後就飄下山峰不見了,之後從山峰下傳來一絲聲音:‘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漸遠漸弱,之後就再無一點聲音了。”
聽完張佑講完,阿大心裏似明似不明,向張佑問道:“張大哥,這麼說來,是黃龍俠救的你,那黃龍俠逃到杭州你怎麼知道的?” 實際黃龍俠那兩首詩,正是白居易的江南詞,所描寫的正是杭州。
他自小遊浪江湖,沒讀過詩書,對這方麵了解頗少,是以詢問。張佑笑了下,嘴微微一動,剛要說話,忽然聽見“砰”一聲,從廊道傳出,聲音極大,張佑一驚,急忙把“穿心錐”揣在懷裏,對阿大幾人道:“一樓什麼動靜?走,看看去。”
但見酒樓一層一片狼藉,桌碎椅裂,菜湯濺地,隻是中間那桌子完好,前麵坐著一個人,比比劃劃,大聲喊道:“哼,小子,你們酒樓做的菜就這屁樣啊!”嗓門渾厚,粗礦啞然,身穿粗布灰衣,上臂也纏著鏈子,和之前提到喝醉了的那位,略有相似,隻不過是鐵製的。
他左腳踏著一人,那人趴在地下,呻吟不斷。右腳踩在凳子上,手裏捏著一雙筷子,口沫橫飛,亂指亂罵:“呸呸呸,又鹹又苦,什麼他媽玩意,你們還想不想開了,啊?一會兒都他媽個蛋的,給你們砸了,你們‘八方酒樓’幹脆叫‘王八酒樓’得了,啊哈哈哈哈哈。”門外圍觀之人委實不少,但看他這副凶猛狂態,誰敢向前勸阻?唯獨廳中有一個頭戴絲織帽,腰纏圍布之人,頷首弓腰,不住地道歉:“這位爺,這位爺,菜不合口味,我們給您重做便是,不要傷了爺的貴體,你想要什麼口味,盡管吩咐,我們一定滿足。”原來是店裏的小二。
這猛漢子一看他低頭賠禮,誠意尚足,適才狂躁之態,便稍減三分。伸出長滿繭子的粗手,抓住那店小二的胸口,往裏一拽,道:“你說你們能滿足我?”那小二連忙點頭道:“一定能,一定能,您盡管說。”猛漢子大笑道:“我想要黃龍肉,上菜吧。”說罷,往前一推,那小二“哎呦”一聲,摔了個“狗啃屎”。
小二連扒帶蹬,站了起來,一臉懵然,顫顫巍巍道:“這……這……這個……我們沒……沒有這類菜品啊。”隻聽“呼”一下,那漢子左手伸出,捏住躺地下那人的頸骨,“吱嘎”一聲,骨裂筋斷,立即氣絕身亡,左腳伸向其腹下,往前一送,那人淩空飛向小二。這一腳力道奇大,又帶有幾分內力,是以飛過來的速度奇快,撞上店小二胸口,他哪裏受得了?喉頭微緊,嘔出一攤鮮血,也軟癱在地。
這猛漢子霎時之間,連斃二人,店裏其餘小二、吃客,亂成一團,跑的跑,叫的叫,連門口看熱鬧之人,也頓時沒了蹤影。熱鬧哄吵,轉瞬之間便變為了清冷靜肅。
張佑剛到後門,一看這情形,氣塞胸口。但畢竟混過江湖,隨即轉為平靜,向那漢子道:“這位兄台,何必發這麼大火?傷了貴身,我們也過意不去,我們是小酒館,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還請明示,你這麼做,莫不是要將我們酒館招牌摘了不成?”那猛漢頭也不抬,微動雙臂,運勁於掌,向下一擊,給麵前桌子拍的粉碎,倏然站起,冷笑道:“你們酒樓,哼,連黃龍肉這道菜都做不出來,還開個屁,你是老板?”
聽到“黃龍”二字,張佑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來找他尋仇的?哎,隱藏多年,終究還是到頭了麼?”當下拱手道:“在下姓張,是這八方樓總管家,掌櫃身有要事,我暫代掌櫃之位。”阿大望了張佑一眼,尋思:“這酒樓的掌櫃不是張大哥?那究竟是誰?大哥一直沒跟我們說,難道是......”他不敢往下想,因為越想下去,他心裏越覺得不安。
那猛漢道:“能不能做?”張佑心想:“是了,定是找他的,他於我有恩,我不能暴露他所在。”泰然道:“你是要找‘濟世黃龍’?哼,這菜我能做,不過有點硬,不知道你能不能啃的動!”但聽“嗆啷”一聲,那猛漢雙臂鐵鏈一抖,裹住整個上肢,雙拳相擊,當當作響,冷冷地道:“我這雙‘鐵鏈拳’,嗬嗬,還掰不動黃龍肉?讓他給老子出來!”張佑道:“好,閣下還真是條漢子,不過對付你這弱雞,用不著牛刀!” 說罷,倏然轉身,袍袖攜風,手握長凳,欺身到猛漢身邊,呼呼呼連打三下。
那猛漢抬頭一怔:“好快!”騰身而起,雙臂鐵鏈伸出,纏住一口粗缸,向張佑扔來,張佑知是虛招,斜身繞過,缸碰牆而碎,果然拳從側方而來。打鬥時速度往往是第一位,先發製人,盡占優勢,受製於人不免慌張落敗。張佑明知此人力量為長,速度往往就稍遜三分,沒想到一出手,與自己所想大相徑庭,但就這麼想上一想,這猛漢左拳已接近自己左頰。
當下不敢怠慢,未等拳到,長凳直打其下陰部位,那猛漢竟不收招護體,以攻為守。張佑道:“有兩下子!”棄凳不顧,左掌右爪,直拿猛漢手腕,這隻是一般的“小擒拿手”,對猛漢自然無濟於事,何況其上肢盡由鐵鏈裹挾,抓持不住,但亦是效仿其法,乃是虛招。等此招一過,“無音功”一式:“萬籟寂無聲”施展開來,左右兩手忽拳、忽掌、忽爪,三式連變,速度之快,猶如流星,直拿猛漢“人迎穴”。
“人迎穴”乃足陽明腎經屬,被製之後,氣血不通,頭暈目眩。猛漢不等其近身,兩臂“當”的一聲合在一起,直捶張佑腦袋,道:“給我躺下!”張佑兩手一分,猛漢這一掃,便落了個空,再想回掃,張佑“無音功”二式已出:“此時無聲勝有聲”,左掌拿住右肩“巨骨穴”,右手已拿住“人迎穴”,內力一吐,猛漢頓時頭腦發暈,癱倒在地。
阿大三人之前領教過張佑的功夫,但與適才相比,那隻不過是滄海之一粟,看見他露這一手,頓生欽佩之情。幾人走近他身邊,阿大道:“張大哥,你的武功原來這麼好,之前一直沒露給我們看,以後你教教我們,另外這人是什麼來頭?”張佑輕輕喘息道:“之前傷及內府,一直沒恢複原樣,差遠了,二兒,三兒,你們把外麵大門關上,把“打烊牌”掛上,把他扔外麵去,越遠越好。”二兒、三兒齊答應:“好。”
阿二,阿三穿過狼藉的一樓,繞過台子,往大門走出,剛到大門,迎麵來幾位身著青衣人,頭戴鬥笠,麵套紗布,隻露出一雙眼,衣服前繡著一隻紫色蝴蝶,陰冷無比,阿二心想:“這些人不三不四,定和之前那位有甚關聯,還是攔在外麵為好。”便道:“今天小店打烊,怠慢了各位,萬分過意不去,還請各位下次再來。”伸手剛要關門,從旁邊伸出兩隻腳抵住。
阿二低頭一看,腳踝纖細,滑嫩白淨,心想:“這些難道都是些姑娘?怎麼打扮的陰森森的,但張大哥說打烊,誰來說也不管用。”繼續關門,但門似被釘住一般,絲毫不動。阿三皺眉道:“你們……”
隻聽外麵傳來嗒嗒的馬蹄聲,漸行漸近,一股柔語酥音傳來:“你聽清楚了?” 緊接傳來一聲粗嗓門:“稟穀主,絕對沒錯,他很有可能就在這酒樓中,若沒什麼閃失,我弟弟應該已經拿下他了,都怪陶海這廝,拉我喝酒,耽誤大事,要不然早就回稟穀主了,他還要背叛本穀,已經被我處死了。”
原來說話之人,正是之前喝大醉的尹剛,其時尹剛心想:“還好我心細,看了看那麵旗,這酒樓肯定跟‘濟世黃龍’有關,還是被我找到了,他什麼力也沒出,還跟我平分獎賞,呸!不如殺了他,就說他背叛本穀,我已經處死叛逆,又加一功,豈不美哉?” 是以趁陶海不注意時斃了他,把他拉到後麵那個小山坡上,挖坑埋了,但當時怕露出行跡,就拿厚布接住了吐出來的血。
後來展開輕功,讓他弟弟到此,來拿張佑,那個與張佑相鬥的猛漢,即為他弟弟,二人說話聲音,穿著相貌,極為相似,隻不過一人稍胖,一人略瘦。
那軟語聲又道:“你說我們穀裏這些姑娘,也真是的,天底下那麼多的男人,非都癡迷他一個人,你說好不好笑,奇怪啊,奇怪啊。”
尹剛笑道:“穀主,您難道不癡迷他?”女聲喝道:“放肆!”尹剛連忙賠笑:“是,是,小的多嘴了,不過若抓到‘濟世黃龍’,您不說了麼,想要什麼,你便給什麼,甚至穀主之位,亦可讓出,您......”沒等說完,但聽“啪”“哎呦”兩聲,接踵而來,尹剛被這女子一鞭打於馬下,雖力道不重,但是沒有防備,才弄此狼狽之態,這女子矯聲叱道:“放屁!再亂嚼舌根子,我割下你舌頭下酒!”
說話之間,行到酒樓門口,兩人翻身下馬,尹剛把馬匹係於旁邊柳樹,跟在這女子身後,揉揉屁股,瞪著她心道:“哼,我本來也沒說錯,你裝個屁!要不是有把柄在你手裏,我們倆把你烤了,邊烤邊吃,呸!”
那些穿著青服紫衣的,看此人到來,分成兩列,一齊躬身作揖,道:“穀主聖安!”隻有前麵抵門那兩位沒轉身拜見。此女腰肢纖細,芳容清麗淡雅,青紫衣裙,頗有江南女子風韻。一看門前兩女,門後兩男,跟門在較勁,柳葉似的眉一皺,道:“把腳放下,不得無禮!”那二人應道:“是!”聲音同樣酥軟,隨即把腳縮回。
阿二道:“這位姑娘,我們店今天打烊了,你們到別處去吧。” 此女笑了一聲,聲音震骨奪心,頗有攝人心魂之效,道:“這位哥哥,這麼大的酒樓打烊?小妹旅途辛勞,還望哥哥體諒,讓我們進去歇歇腳吧。”阿二聽完,隻覺胸口煩悶,血脈加速,正要張口拒絕,隻聽後麵有人道:“孫穀主姿態不減當年啊,說話還是像小姑娘似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