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大長公主一脈,在文德二十四年時,鎮南侯因在沿海一帶屢屢戰敗之事被先帝一怒之下奪爵開始,便沒落了,直至今日,已經淹沒於京城,再隔上個十年,怕便沒人再想得起當年的莫家了。
慶豐帝登基後,並未如何虧待在世的兄弟,如今在京中的諸位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雖有封號,可是形同幽禁,且五皇子更慘一些,先帝在時便已經不待見他,所以新帝登基時,隻被封賞了個郡王,繼續被關著,聽聞現在人都病得下不了床了,慶豐帝倒是關照兄弟,日日派太醫上門去探望,雖然五皇子傳聞可能活不過今冬,但依然讓內務府給他延醫問藥,從未間斷,在民間贏得了不少好名聲。
當時被先帝關起來的四皇子倒是被放出來了,不過新帝即位後不久,便請旨出京去了封地,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回京城來。而六皇子和七皇子因在慶豐帝即位時有從龍之功,倒撈了個親王的封號,如今都在宗人府裏掛了個閑職,倒也悠閑,隻要他們不起旁的心思,這輩子也能如此榮養而終。
八皇子和九皇子在慶豐帝登基時仍是不死心地聯合勢力搗亂,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可是卻是被派去皇陵中守陵,這輩子怕是無法出來了,也不過是如此。至於其他年紀小的諸皇子,皆另有封賞。
靖南郡王妃將現今所有先帝時的皇子結局想了一遍,不得不讚歎慶豐帝的宅心仁厚,雖說有些是做給天下人看的意思,可是他能做到這程度,也算得上是能忍之人了,怨不得最終仍是他坐上那位子。
商議好了衛珠的嫁妝後,衛珺便起身告辭離開。
走到了庭院,五月的陽光明媚,太陽光明晃晃地刺得人眼睛疼痛。
他抬頭看了眼樹稍上的陽光,深深地歎了口氣,遲疑片刻,仍是選擇了回靖南郡王府的世子所居的澄瑞堂。
走到澄瑞堂的花廳,便見瘦弱纖細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上發呆,一隻手搭在一隻抱枕上,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細瘦蒼白的手腕。丫鬟們守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宛若木頭一般,沒有反應。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看到衛珺走進來,目光微閃,慢吞吞地站起身來,淡然地道:“世子回來了,可要用膳或者是歇一歇?”
衛珺目光微沉,聲音也同樣變得淡了一些,“還不餓,我還有些事,先去書房,你若是餓了,便自己用一些,不必等我了。”說著,看了她一眼,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便轉身離開。
莫菲看著他的背影失神半晌,唇角微微露出一抹苦笑,有些心灰意懶。
他們是夫妻,卻大半年的說不上一句貼心話,每次見麵都是客客氣氣的,相敬如賓。她知道夫妻間表麵上都是相敬如賓,可是私底下卻不是那麼回事,仍是偶爾能說上幾句體已話。
她和衛珺的相處絕對不正常。
可是衛珺卻好狠的心,曾經的體貼溫柔,到現在的冷淡矜持守禮。
她掩住臉,心裏止不住地後悔,為何當初被衛烜踹下河後,不死了算了?反而要苟延殘喘地活著,最後嫁過來,心卻無法落在這兒,活著反而覺得無比的累。
可是想到祖母去世前的話,她的心又硬了起來。
憑什麼她要去死?她就要活得好好的!
祖母說,她經曆的風浪太少了,情愛之事不能當飯吃過一輩子,生活中還有很多旁的東西要過的,讓她好好活著,將來生下孩子後,有了倚仗,才是她享福的時候。所以祖母到死前都沒有後悔當時阻止了她進瑞王府給衛烜當側室,因為祖母是個有遠見的,她看得清楚,衛烜能煊赫一時,並不能一世,他必不容於新帝,甚至也不容於先帝。
先帝駕崩之前的一個月,衛烜被召進宮裏侍疾。
那一個月,她常常在想祖母臨終前的那一句話,想著衛烜會不會真的也不容於先帝,先帝駕崩之日,也是他的死期。
可惜,先帝死了,衛烜依然活得好好的。他不僅活得好好的,新帝登基後,衛烜幾次要上交兵權,都被新帝拒了,甚至新帝對他延續了先帝在時的模樣,依然信任有加,讓他掌著兵權,未有卸磨殺驢之意。
可是,若是祖母知道如今衛烜的風光,會不會後悔呢?
衛烜……除夕家宴時,她遠遠地看了一眼,那人依然俊美昳麗得如同這五月份的日陽,耀眼得讓人無法移開眼睛。一襲赭衣張揚而熱烈,風彩照人,與周圍那些或是討好或是諂媚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有些人,天生便是要如此轟轟烈烈、肆意張揚地過一生的,衛烜便是這樣的人。
每每想到他,她心裏依然難受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