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羅曄抱著孫子回來後,聽說孫子的大名定下來了,先是皺眉,等長極軟軟地叫了他聲“祖父”時,終於有些失落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依然喜歡叫“長極”這個名字。於是久而久之,“長極”便成了長輩們對他的昵稱。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便是衛珠出閣的日子。
衛珠添妝那日,阿菀和康儀長公主都過去了。
康儀長公主給衛珠添妝的是一副攢珠累絲孔雀金頭麵,阿菀的是一副珍珠赤金頭麵,母女倆都有誌一同地給了金頭麵,金子成色極好,裏麵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日衛珠在虞家,萬一有什麼事情,手頭緊張,還可以絞了金子來應急。
很實在的心思,隻望著那種萬一沒有發生才好。
雖然康儀長公主已經不再怎麼管衛家兄妹幾個的事情,可是該做的也會盡力的。
添妝完後,康儀長公主便被靖南郡王妃請去廳堂說話了,而阿菀則拐道去探望衛珠。
衛珠是明日的新娘子,所以添妝這日,一直安靜地坐在房裏。
阿菀到的時候,便見到穿著一身大紅提花錦緞的對襟褙子的衛珠端坐在房裏頭,莫菲和幾個年輕的姑娘陪坐在一旁說話,隻是彼此間並不怎麼熱切,仿佛在應付公事一般。
看到阿菀出現,眾人皆吃了一驚。
衛珠驀地紅了眼圈,莫菲一臉僵硬,其餘幾個姑娘則緊張又好奇,拿著眼角猛地打量著阿菀,對她的事情也聽了不少,心裏十分羨慕。
昔日她出閣時,不少人對她嫁了個聲名不好的混世魔王可惜不已,皆言那衛烜隻是仗著太後和文德帝寵愛才有今日,屆時寵愛不在,衛烜也就是那樣了。可誰知,衛烜自從去了邊境後,不僅未像世人所想那般會逃回來,反而戰績頻頻傳來,不僅先帝對他十分重視,如今新帝登基,他依然榮寵不衰。
妻憑夫貴,如今這京城裏還有誰敢歎息瑞王世子妃命不好,拿瑞王世子曾經的渾說事?更不用說她嫁過去後,瑞王世子從未有過二色,獨守一妻,不知讓這世間多少女子羨慕不已。
莫菲僵硬地起身迎接,吩咐丫鬟上茶點,又請阿菀入坐。
衛珠也忙跟著站起來,在整理衣擺的時候,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沒想到阿菀會在添妝之日親自過來看自己。
阿菀待她如昔,卻顯得自己的心思越發的不堪。
“明天是珠兒的好日子,珠兒應該高興才是。”阿菀笑著道,仿佛沒有看到室內的異樣。
衛珠勉強笑了下。
在阿菀輕聲細語地詢問衛珠時,莫菲僵硬地陪坐在一旁,不由自主地打量阿菀,見她穿石榴紅緙金絲雲錦禙子、銀紅色撒花裙,烏黑的頭發挽了一個時下流行的髻,插了支百鳥朝鳳的纏絲赤金簪子,耳朵上墜了一對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花墜子,襯得她膚色白膩光潔,眸如星辰,熠熠生輝,煞是好看。
那通身的氣派,瞬間便將在場所有人都壓下去了,而更惹眼的還是她身上那種幸福而安然的氣度,是家庭和睦、丈夫敬愛才有的。
她心裏驀然又升起了一股悔恨之意,就這麼恍恍惚惚地看著阿菀,然後在丫鬟進來叫時,恍恍惚惚地出去了。
等她走回澄瑞堂後,看到因為懷了身孕被提為姨娘的碧晴被丫鬟扶過來請安時,心口再次疼痛得幾乎窒息。
然後她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衛珠看到莫菲離開時的模樣,同樣心口一股子的惡氣差點發不出來。
她是什麼意思?
再看阿菀,心裏突然明白了,止不住地冷笑連連。
隻是冷笑過後,回想自己曾經的心態,又止不住地難堪自卑,覺得自己和莫菲,誰也越不過誰,都是一樣的人,自私自利。
而這次,讓她再自私一次。
衛珠聽著阿菀不急不徐的聲音,緩緩道來,整顆心都變得寧定,可是心裏卻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是最後一次聽她的聲音了,眼裏不禁湧上點點淚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這一步,與至親的人漸行漸遠,明明小時候母親還在時,大家都好好的,她也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孩子。可是一切都在母親去世後變了,她自己也變得越來越不堪,明知道康儀長公主不喜歡自己如此,用了心思糾正,依然不願意改回來,甚至喜歡開始做一些偏激之事,成為了連自己都討厭的那種人。
阿菀見她眼角有水光閃過,像小時候那般撒嬌地叫著自己表姐,心裏也有些複雜,最後隻能化作歎息。
兩人都知道,衛珠明日出嫁後,以後便難有機會回京了,不知何時方能再見,日子是好是歹也隻有自己能品嚐。所以此刻,縱使以前有再多不好的事情,也沒有提起,轉而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