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半柔軟,一半強硬,道歉裏帶著幾分威脅,緬伯高登時不高興了,發怒道:“你這草莽惹是生非,走到哪裏,哪裏就有人命官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日幹了什麼,客舍裏都傳遍了,有人看見你去了金城坊,隔了一會兒,大總持寺辯直法師的屍體便從你所在府苑抬了出來……別人還把你以前在石頭大寨、僰道縣、失落峽做的惡事都挖了個幹淨,我才知道這一路你害了不少人,簡直罄竹難書!招你這麼一個向導,連累了我許多,如今實在不想要你了!我能不能活到進貢那日,都不幹你事!快走,快走!遲了些兒,我便叫府衙的人來抓你了!”
張牧川皺了皺眉,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但他推了推門,發現裏麵上了門閂,見緬伯高這般狠絕,沒奈何,隻得轉身離去,漫無目的走了一段,忽然醒悟:“這緬伯高平常也不是這般無情的人,怕是有人挑撥……即便要走,我也該算清賬目,把阿蠻也帶上,重新找個住處才是。”
說著,他立刻返身回去,卻因為中途遇到武侯四處搜查,不得不迂回躲避,原本該是一刻鍾走完的路程,生生花了將近一個時辰。
恰在這一個時辰裏,發生了許多事情。
那緬伯高趕走張牧川,唉聲歎氣一陣,又覺肚餓難耐,於是打開房門,叫來阿蠻,摸出一貫銀錢:“小阿蠻,快到晚膳時間了,你去外麵買兩斤羊肉回來,再打一壺酒……我說話帶著六詔口音,容易被人欺騙,一貫錢隻得買來五百文的東西,還是你去跑一趟劃算些,剩下的錢,你是買糕點也好,還是自己留著也罷,都由你做主。”
阿蠻不知張牧川回來過,喜滋滋收了銀錢,撒丫子跑了出去。
緬伯高又回到房中,等待多時,也不見阿蠻回來,估摸著這孩子又是玩性大發,忘記帶吃的回來,可憐自己五髒廟咕嘰咕嘰鬧個不停,口幹舌燥難熬。
正在愁苦之際,忽聽得房門嘎吱一聲,唬得緬伯高伸長脖子看向門口處,卻原是張牧川去而複返,雙手捧著一個杯具道:“貢使,沒有我張牧川,你隻能餓著肚子哩!這有一杯熱茶,你且先暖暖胃,待我出去與你買些酒肉回來!”
緬伯高冷著臉,腦袋一偏:“我不要你的熱茶!便是馬上渴死餓死,我也不要你的東西!你這人忒不要臉皮,都說了不要你了,卻還回來!”
張牧川歎道,“沒有我,你怕是沒法子完成進貢啊。”
緬伯高嗤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離了你,這太陽就不東升西落了嗎!殺人犯,有多遠滾多遠,跑來纏我作什麼!”
張牧川忽地變了臉,怒目圓睜,喝罵道:“你個無情的邊陲田舍翁,竟敢這般羞辱我!”
說完這句,他將手中的杯具朝緬伯高麵門一擲,噌地一下拔出腰間嶄新橫刀,挽了個刀花,往緬伯高身上飛快地劃了數十刀。
緬伯高被砸了個兩眼昏花,隻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垂頭一瞧,發現身上的衣袍已經碎裂成片,隻留了四四方方兩塊破布搭在胯下私隱處,當即氣得暈倒在地,迷迷糊糊地看著張牧川翻箱倒櫃,提了兩個青氈包袱,挎刀離開。
過了一會兒,阿蠻一手拎著壺蝦蟆陵的阿婆清,一手提著個黑木餐盒,歡歡喜喜地回到客舍,一見緬伯高臉麵朝地,倒在房中,登時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把手中的阿婆清和餐盒一放,掃視屋中滿地狼藉,捶胸頓足道:“不用說,這怕是遭賊了!賊匪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