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靜妃如此冷漠,並不是無緣無故沒有緣由。先前惠嬪滑胎之時,皇帝便就懷疑過靜妃,可到底沒有實證,他隻得選擇相信她。可當見到惠嬪被靜妃欺辱以致昏厥,孱弱得好似方才他見到飄落在地、孤苦無依的杏花,心裏的怒火不由得竄了上來,心裏便就落實了先前對她的懷疑。他素來待她不薄,給她的恩寵亦比別人的多,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道非得要後宮的人死絕,隻剩她一個才甘心麼?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位分低的嬪妃終日受她欺辱,可是他念著從前的情分,也念著姑母的恩德,從不與她計較。隻是現下,她著實叫他太失望了!或許,八弟口中所說的那人,真的便就是她罷!
想到此處,皇帝的眸光頓時又寒了幾分。
到底惠嬪隻是氣極攻心,並沒有大礙,所以在徐玉掐了她的人中之後,她便悠悠轉轉地醒了過來。隻是悲憤交加,讓她的精神一下子就敗了,臉色蒼白,氣若玄虛,“皇上……”
皇帝不由得心疼,忙上前攬住她,溫然道:“朕在這兒!”
溫柔的言語,還有那熟悉的溫暖感覺,叫惠嬪愈發地止不住淚。她埋進皇帝懷裏,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衣襟,身子微微發抖,“皇上……”盈盈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湧了出來,濡濕了皇帝的龍袍。
皇帝憐惜地將她緊緊擁住,她的身子已經清瘦得不行,往日的妖嬈身段如今擁在懷裏卻隻感覺單薄得如同一片飄零的楓葉,心頭對靜妃的怒火急劇加深,隻是麵對惠嬪時他卻是溫柔以對,“別哭了,朕在這兒,沒人會欺負你。”
惠嬪連連點頭,靠在皇帝懷裏時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沐昭見狀,不由得輕抿了抿唇,福身道:“皇上,臣女告退!”
順帶著,鳴翠亦同沐昭出了門去,輕輕帶上房門之後,她轉身朝沐昭道:“多虧有二小姐,不然,顧媽媽那一掌定然會要了娘娘的命。”
午日的風有微微的炎熱之感,日光漸盛,竟似有些如同夏日那般灼熱了。沐昭往外頭走,邊搖著玉扇,邊囑咐道:“好好照顧惠嬪娘娘,別讓她想太多。回京僅剩大半個月,她的身子要好起來才行。不然路途勞頓,娘娘的身子是受不了的。”
“是,奴婢知道。”鳴翠頷首道,忽而她頓了頓,湊近沐昭輕聲言道,眸中帶了一絲神秘,“小姐,昨兒夜裏,有個人來看娘娘。”
“誰?”
鳴翠左右探了探,見沒有外人,方才輕聲道:“是秀容!”
沐昭一怔,秀容?不是前些日子被皇帝趕出去了麼?她怎麼又回來了?峨眉微微一蹙,道:“她跟娘娘說了什麼麼?”
鳴翠細想了一會兒,道:“隻說了讓娘娘好好養好身子,其餘的,什麼都沒說了。”
沐昭凝眸暗忖片刻,方道:“往後若是秀容過來,你告訴她,請她移步雅棠閣。”
“小姐要見她麼?”鳴翠是個聰明人,自然瞧出秀容的不同來,隻是不明白小姐為何還要見她。到底,秀容曾經汙蔑小姐,是敵是友,如今尚且瞧不出來。隻是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沐昭略略頷首,“我有些話,想與她說。”
“是,小姐!”
靜妃滿心屈辱地回到秋邴院,心裏頭被皇帝傷得體無完膚。她將自己關進了屋裏,由得顧媽媽在外頭拚命呼喚,都無動於衷。靜妃縮在屋子的角落裏,緊緊地抱住自己,不管臉上的傷,亦不管地上涼,就這麼安靜地坐著。淚水,點點從她眼眶裏滑落,心仿似被抽空了似的。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情意,在這一日,終究被他厭惡地摒棄了。
忽然,好想回到現世,回到那個她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地方。在那兒,她愛的人隻會有她一個妻子;在那兒,她永遠不用這樣步步驚心,小心謹慎地過每一天的日子;在那兒,她也不用這樣卑微地去愛一個人。
心徹底涼透了,涼得她渾身直顫。
“娘娘啊,您快開開門。”外頭是顧媽媽擔憂的呼喚聲,“娘娘,讓奴婢進去照顧您。娘娘,您開開門啊!”
靜妃凝住了落淚的雙眸,心頭浮現一絲暖意,到底,還有顧媽媽惦念著她。在她的記憶裏,這十幾年來,除了爹爹,便是連母親都沒有像顧媽媽這樣關心過她。顧媽媽一生未嫁,連子女都沒有,對她傾盡了所有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