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智破魔影(3 / 3)

杜君平認為她仍在為乃父之傷悲痛,遂輕聲安慰道:“姑娘不用難過,雲夢道長乃是當代神醫,任何疑難之症,俱可妙手回春。”

哪知不勸還好,這一解勸,厲若花竟然哭得更厲害了,杜君平急得俊眉連皺道:“厲姑娘你是怎麼啦,一個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受傷乃是家常便飯,用不著如此傷心。”

厲若花突然收住眼淚道:“萬一我爹遭了不幸,你將我如何安排?”

杜君平怔了怔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雲夢道長乃當代神醫,定可治好令尊之傷。”

厲若花輕歎一聲道:“我說的是萬一……”

杜君平道:“這個……這個……”

他解救厲家父女,原是出於一時義憤,何曾有什麼打算,況且拔刀相助,隻是解救一時之急難,豈能管得以後的事,但他乃是老實人,不願出言令她難堪,是以一時之間無言可答。

厲若花幽幽一歎道:“萬一我爹有了不幸,我隻有守著他老人家的墓陵,青燈古佛渡此一生了。”

杜君平道:“令尊修為精湛,功力深厚,有雲夢道長為他醫治,一定可以複原,姑娘何苦盡往壞處想。”

二人一個是有心試探對方的口風,一個是順口解勸,根本沒有去理會對方話中之意。

厲若花以為他是有意如此,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和你商量事情,你就像應聲蟲似的,誰要聽你這些廢話。”

杜君平被她無故搶白了兩句,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心中大感惱怒,繼覺她新遭大變,或許心情不好,隨即住口不再言語。

雲夢山人看在眼裏不由暗暗一歎。

馬車行駛甚遠,晃眼已到丐幫行壇地段,雲夢山人正待出聲喝令停車,杜君平搖了搖手道:“道長毋須多慮,車把式乃是丐幫子弟。”

就這時刻,丐幫行壇的兩扇大門巳然大開,車把式一抖韁,將車直駛入院子裏。

杜君平掀簾跳出車來,隻見四海遊龍已然立在階沿之上,遂拱手道:“請恕在下冒昧,說不定這次會替貴幫帶來麻煩。”

四海遊龍朗聲笑道:“杜世兄,你說這話不嫌太過見外了嗎?”

雲夢山人與厲若花也隨著跳下車來,四海遊龍看了厲若花手上托著的厲陰平一眼,側身一讓道:“請裏麵再談。”

幾人進入客廳,雲夢山人神色凝重地道:“幫主回來之後,可曾打探那些失陷同道的下落?”

四海遊龍答道:“據敝幫子弟傳報,你我失陷在過道之時,修羅王亦率領修羅七煞闖入了江南分壇,那些同道想已為他們解救了。”

雲夢山人喟歎一聲道:“但願如此。”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剛才道長為何那般驚慌,在下甚是不解。”

雲夢山人唉聲一歎道:“杜兄哪裏知道,他們對厲當家的所施之術,委實惡毒萬分,如若任其將此術廣為施用,江湖之事便難於想象了。”

杜君平仍然不甚明白道:“此術究竟有何可怕,請道其詳。”

雲夢山人看了厲若花一眼,欲言又止。

四海遊龍陸賈身為丐幫幫主,經驗閱曆何等豐富,心知必有重大原因,當下插言道:

“此刻救人要緊,道長需用什麼盡管吩咐,兄弟馬上著人去辦。”

雲夢山人點頭道:“幫主既如此說,山人也不與幫主客氣了,請著人備一密室,由厲姑娘伴著厲當家的在裏居住,山人再慢慢設法與他診治。”

四海遊龍笑道:“此事易辦,兄弟這就吩咐下去。”

雲夢山人又道:“密室四周並請派精幹之人守候,一方麵固是怕人驚擾,另一方麵還須防著消息走漏。”

四海遊龍點頭道:“道長所慮極是,江南分壇已然自顧不暇,兄弟料他們一時之間,不敢前來騷擾。”

杜君平見厲陰平已然安置妥當,隨起身告辭道:“既蒙幫主高義,容留厲家父女在此養傷,在下十分感激,恕我不能在此久耽了。”

四海遊龍微微一笑道:“杜世兄可是去會晤阮姑娘?”

杜君平也不隱瞞,點頭道:“正是,在下還有好些事情與她商量。”

四海遊龍道:“她們已不在那空屋住了。”隨附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

杜君平把手一拱,揚長往外行去。四海遊龍所告訴他的地方,即是藥中王所住的破廟。

進入破廟,隻見藥中王仍然在座,此外尚有阮玲姊妹,卻不見銀麵老者。

藥中王見他重又回來,微感意外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晚輩於途中救下了東魔厲陰平父女。”

藥中王冷冷道:“此魔乃是自討苦吃,不該救他。”

阮玲微微一笑道:“前輩哪裏知道,厲姑娘乃是杜兄弟的好友,豈可袖手不管。”

杜君平臉上一熱,正容道:“厲姑娘果然有恩於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怎能見死不救?”

藥中王想起前事,不禁點頭道:“杜賢侄所言大是有理,是老夫失言了。”

杜君平又道:“晚輩事前並不知是什麼人,及至將黑風怪趕跑,才知是她父女,當時厲魔身負重傷,是以將他領去雲夢大哥那裏救治。”

藥中王點頭道:“雲夢已盡得我術,讓他去做好事未嚐不可。”

杜君平輕籲一聲道:“幸虧有此一舉,竟讓雲夢大哥發現了一大秘密。”隨將前事說了一遍。

藥中王極其用心的聽著,直到杜君平把話說完,這才長籲一口氣道:“老夫久就疑心他們已然習得此術,事不宜遲,待老夫前去看看。”

阮玲接道:“晚輩們要不要等著前輩回來。”

藥中王沉忖有頃道:“不用了,飄香穀見吧。”起身往廟外行去。

杜君平望著阮玲道:“阮姐來此何事?”

阮玲徐徐道:“等人。”

杜君平又問道:“等候什麼人?”

阮玲道:“等候任長鯨。”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你們幾時碰過麵了?”

阮玲笑了笑道:“就在不久以前,此人雖逞一時之快,搗毀了江南分壇,卻為修羅門惹下了大禍。”

杜君平想了想道:“任長鯨,他約你倆姐妹等候助拳?”

阮玲格格笑道:“任長鯨何等高傲之人,豈肯約我姊妹助拳,他們是與孟紫瓊約定,三更之時,就在廟前林外,決一勝負,我們無意中聽得這消息,才來此等候。”

杜君平道:“照此說聞人前輩呆在這裏也是為了此事。”

阮玲搖頭道:“聞人前輩與於伯伯另有他事,隻是碰巧而已。”

杜君平乃是極重義氣之人,聞知任長鯨有事,不禁義容於色道:“既是這樣,我倒不能不助他一臂了。”

阮玲不悅道:“我就知你會沉不住氣,是以不會通知你,修羅門下人多勢眾,既入中原爭雄,自然有所倚仗,咱們正可藉此看看天地盟中,究有一些什麼人物,犯不上露麵。”

杜君平點頭道:“話雖不錯,萬一修羅門敗了又當如何?”

阮玲道:“到時見機行事,不是萬不得已,仍以不露麵為宜。”

杜君平無可奈何道:“好吧,依你就是。”

阮玲立起身來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別盡著說話,到外麵看看去。”

王珍在旁一直不曾插言,此刻才行跳起身來,一口將燈吹滅道:“如若平哥和孟師叔對上了手,咱們是出麵還是不出麵?”

阮玲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早知你心裏又想些什麼了,我可不希望平弟真個與孟師叔動手。”

王珍一伸舌頭,低頭不再言語。

杜君平為她不平道:“反正九九會期已在跟前,早晚你們都要與孟紫瓊對麵,此刻大可不必顧及那麼事。”

阮玲歎了一口氣道:“我知你心裏很不滿意,為的是有許多事未對你明說,實際愚姊也是迫不得已,事情知道得過多,於你有害無益。”

杜君平冷笑道:“這個在下早知道了,我說的是孟紫瓊的事。”

阮玲輕歎道:“孟師叔乃是受人所惑,家師總盼她能回頭。說起她總算是師門尊長,縱有不是之處,做晚輩的仍應退讓三分。”

此時三人已行至廟前空場處,阮玲指著一排古柏道:“咱們就在那古柏之上藏身如何?”

杜君平道:“雙方都不是庸手,藏身之處務要隱密才行,如讓他們發現,那是極易誤會。”

三人堪堪將身形藏好,前路已飛也似地行來了三人,為首一個,豹頭環眼,身材高大,甚是雄偉,在他左右並馳的是任長鯨與易曉君。

阮玲暗對杜君平道:“那人就是修羅王的大弟子郝雄。”

來人行走極速,晃眼已到眼前,舉目四下一望,見沒有影,郝雄首先開言道:“怎的她們竟沒有來?”

任長鯨道:“我想她們不至於不來。”

郝雄又道:“咱們等會得查問一下,杜君平是不是失陷在江南分壇了。”

任長鯨笑道:“這還用問嘛,他雖得傳杜飛卿的衣缽,在江湖上的閱曆可就差得太遠了。”

易曉君冷笑道:“那也未必見得,說話可別那麼武斷。”

任長鯨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此人有時聰明,有時笨得可笑,不過對付女人他確實有一套。”

易曉君聽出他話中帶刺,賭氣不再言語,郝雄乃是魯直漢子,接道;“此人既是一個好色之徒,愚兄倒不想見他了。”

易曉君不服氣地道;“大師兄你別聽他的,杜君平可不是三師兄所說的那種人。”

任長鯨陰陰一笑道:“愚兄與他相交在前,對他的為人素所深知,他原是快斧手公孫喬撫養長大,飄香穀主看在他亡父的份上,有意將愛徒阮姑娘許配於他,不料此人風流成性,一入九洲鏢行,便與東魔之女打得火熱,每日形影不離……”

易曉君哼了一聲道:“偏你知道的多。”

任長鯨朗聲笑道:“愚兄又不是長舌婦,哪會無故揭人之短,此人去到神風堡後,碰巧又與蠍娘子杜珍娘邂逅,杜珍娘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騷貨,二人一拍即合,為了這件事,不僅使厲姑娘與蠍娘子交惡,東魔也因此得罪天地盟呢。”

易曉君見他把杜君子描述成了一個采花浪子,直氣得粉臉通紅,怒道:“三師兄,你嘴上少缺點德好不好?”

任長鯨冷笑道:“愚兄說的是杜君平,何用你如此著惱?”

郝雄把臉一沉道:“大敵當前,你們怎麼盡是爭論些無關緊要之事。”

任長鯨見大師兄發話,便不敢再言語了。

杜君平與阮玲等藏身樹上,任長鯨所說的話,都聽得明明白白,阮玲暗用傳音對杜君平道:“平弟,你聽見沒有,任長鯨雖說得有些過份,可是你自己也得檢討檢討。”

杜君平心中甚是感慨,搖了搖頭,亦有傳音道:“在下此刻才知人言果是可畏。”

郝雄喝止了任長鯨與易曉君二人的爭吵,突然一抬頭道:“她們好像來了。”

杜君平藏身樹上,居高臨下,視界廣闊,已然發現一行人簇擁著一乘彩輿,飛奔而來,當下暗對阮玲道:“我看今晚之地,也許不是約鬥。”

阮玲見修羅七煞隻到三人,也同意杜君平的看法,點頭道:“孟師叔不喜輕易與人動手,尤其是似任長鯨這等後生晚輩,如不是另有原因,她不會親自來的。”

彩輿行走甚快,轉眼已到郝雄等麵前,郝雄拱手揚聲道:“來的可是孟副盟主?”

彩輿內傳來一陣極含磁性的嬌音道:“不錯,本座正是孟紫瓊。”

郝雄又道:“芳駕約我兄弟來此何事?”

孟紫瓊徐徐道:“修羅門下屬與天地盟作對,可是令師修羅王的授意?”

任長鯨一旁揚聲答道:“家師並未來中原,隻是我兄弟看不慣貴盟這些胡作非為之事。”

孟紫瓊格格笑道:“令師亦是天地盟的副盟,你們對付天地盟,那是連令師也包括在內了。”

郝雄沉聲道:“家師久已不問天地盟的事了,他老人家豈屑與你們這般武林敗類為伍。”

孟紫瓊笑道:“事實上他是天地盟的副盟,他不來盟中理事,那是他失職。”頓了頓又道:“令師近日健康如何?”

郝雄道:”他老人家精神很健旺。”

孟紫瓊笑了笑道:“我知他精神很健旺,我問的是行動如何,是不是英雄如昔?”

郝雄怔了怔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孟紫瓊喟歎一聲道:“一個人失去武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尤其是像令師這種雄心勃勃之人。”

郝雄心頭一震,他乃忠實厚道之人,一直都不會留意這些事,此刻經她提起,才覺出事情果有蹊蹺,暗忖:原來師父已然失去了功力。任長鯨為人機警,早已看出師父似乎身罹重疾,但他不願由孟紫瓊來證實這件事,當下冷笑一聲道:“你今天是約我兄弟來話家常,還是比武?”

孟紫瓊微微笑道:“兩件事都可以。”頓一頓又道:“本座與令師乃是老友,深願老友武功恢複,重整旗鼓。”

郝雄對師父向極孝道,急道:“你果真能使師父他老人家功力恢複,在下不惜任何條件酬謝。”

孟紫瓊格格笑道:“本座說過,我與令師乃是老友,豈望你們的酬謝。”

任長鯨接道:“有件事情,你必須對我等明說,你怎知家師功力已失,又如何能令他老人家功力恢複?”

孟紫瓊道:“此事說來話長,此刻不談也罷,你們回島之時,奉座送你兩顆丹藥,令師服下後,必可功力全複。”頓了頓道:“令師功力恢複後,不僅修羅門可以重整旗鼓,而且也是未來的盟主候選人,我們極望他能出麵角逐下屆盟主。”

郝雄搖頭道:“家師已宣布退隱,隻怕無此興趣了。”

孟紫瓊格格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當他武功恢複之後,便又是一種想法了。”

任長鯨插言道:“芳駕既有這番好意,在下兄弟十分感激,不過我們不希望附有什麼條件。”

孟紫瓊笑道:“本座已經事先說過,絕無所求,不過有件事情必須提醒你們,如若令師果真有意角逐盟主,此刻便該留意下屆參與角逐盟主之人。”

任長鯨又道:“你認為誰極可能角逐盟主?”

孟紫瓊一個字一個字,徐徐道:“杜飛卿之子杜君平。”

郝雄縱聲大笑道:“杜君平不過一個黃口孺子,他哪夠格角逐盟主。”

盂紫瓊歎道:“老身原也是這般想,此刻卻認定他極有可能,因為杜飛卿雖死,他的那批好友仍在,極可能捧他出來。”

郝雄搖頭道:“在下不認為他有此能耐,芳駕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孟紫瓊道:“你知三國諸葛亮與阿鬥的故事?”

任長鯨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說杜飛卿的那般朋友明著是替他報仇,實際在暗中為他作角逐盟主的準備?”

孟紫瓊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些事,足見高明,老身別無所求,隻望修羅門從此刻起,撤離中原,俟令師功力恢複後再作打算。”

任長鯨道:“這就是你所說交換的條件?”

孟紫瓊冷冷道:“不惜,我不希望咱們把力量對消,不過這井非表示天地盟沒有對付修羅門的力量。”

任長鯨道:“這條件我答應了,不過你得把丹藥先給我,待丹藥果真見效時,我們依約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