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巧遇藥王(3 / 3)

白衣女子不虞對方應變如此神速,烈焰掌發出後,正擬乘勢出招擊死對方,而杜君平的掌勁已排山倒海似地卷來,隻得纖掌一舉,也發出一股掌力迎擋。

雙方出招先後不同,用力大小有別,兩股力道一觸之下,白衣女子隻覺胸間如遭千斤重錘,嬌呼一聲,連退三步,身子搖了兩搖,立即閉目不動,顯然已負內傷。

杜君平於這一招硬撞之下,身形屹立不動,但覺頭腦如遭火灼一般,悶熱難忍,不由大感吃驚,急把腳步立定,暗運玄功抗拒。

雙方對峙片刻,白衣女子突然一聲嬌喝,騰身而起,淩空撲了過來。

杜君平驀地雙目睜開,朗聲笑道:“你是哪裏偷學來的龍騰八式?”

腳下一墊勁,身子筆直地拔起,恰與白衣女子撲來的身子迎個正著,雙方淩空發招,翱翔搏擊,一連兩個盤旋,真氣已使盡,複落回地麵。

白衣女子胸間激烈起伏,滿麵俱上殺機,喘息著道:“你中了姑娘的烈焰神掌,熱毒入侵內腑,三日之內必死。”

杜君平雖覺全身燒熱難忍,但他功力深厚,仍能強自忍耐,朗笑道:“區區傷勢還要不了小爺的命,可要再拚三掌試試?”

自衣女子內傷極重,表麵雖極力忍耐,可不敢再與人家硬拚掌力,冷笑道:“你已是快死的人了,姑娘犯不上和你拚命。”說完話一扭身疾往林中奔去。

杜君平搖頭暗暗一歎,忖道:“這姑娘究竟是哪條道上的人,怎會龍騰八式?”

此時熱毒已然入侵,隻覺頭腦昏昏,渾身猶如火燙一般,知道自己傷勢極重,不能在此久呆,當下強提著一口真氣,踉蹌前奔,行了約有三二裏,已至一處林邊。

隻聽林中一聲沉喝道:“什麼人?”

杜君平怔了怔道:“此地可是丐幫?”

林中人怒哼一聲道:“我問的是你,怎不自報名號。”

林君平心中燒熱難忍,怒火不自覺地上升,怒道:“你不說難道我不會自己找去。”舉步直衝入林。

林中人大怒,暴喝一聲道:“打!”呼地三點寒星劈麵襲來,勁風嘶嘶,手勁似乎不小。

杜君平冷笑道:“雕蟲小技也來小爺麵前賣弄。”舉手一掌劈出,一股強大掌勁,震得射來的暗器斜向林梢飛射。他卻頭也不回,仍自前奔。

林中人似知來了勁敵,不敢再行現身阻擋。

杜君平順著林中小徑,踉蹌奔有百十來步,隻聽前路一聲暴喝道:“相好的,你也太以小看丐幫了。”聲隨人到,迎麵奔來了三個叫化,當先一人正是他所熟悉的護法夏楚,當下立定腳步道:“夏護法,難道這就是貴幫待客之道?”

夏楚一怔道:“尊駕是誰?”

杜君平冷笑道:“貴幫主今日新去拜訪家師,難道如此健忘?”

夏楚恍然大悟道:“小哥是東海門下?”

杜君平點頭道:“在下一時不慎,於途中中了烈焰神掌,無暇久留,麵謁貴幫幫主轉達數語便走。”

夏楚大感吃驚道:“烈焰神掌?”

杜君平點頭道:“不錯,不過在下自信還能撐得住。”

夏楚朗聲一笑道:“小哥請隨我來。”說罷當先領路。

杜君平一麵隨他前行,一麵沿途暗察,已然覺出四下戒備十分森嚴,不由暗暗點頭。行了約有裏許,已然來到一處古刹之前。

夏楚回頭側身對客道:“敝幫暫借這座古刹為行壇,小哥請進。”

杜君平也不謙讓,跨步入內,細看古刹,外表雖顯破舊,裏麵看來,規模似是不小,而且十分靜肅潔靜。

夏楚粳著他直入撣房,但聽裏麵傳出一個洪鍾也似的嗓音道:“幾位小兄弟因不明小哥來意,多有得罪,請小哥萬勿介意。”

一陣腳步聲響,四海遊龍從裏麵迎了出來。

杜君平拱手道:“在下也性急了些,如何能怪他們。”

四海遊龍把他讓入禪房坐定,徐徐道:“小哥要見兄弟,有何見教?”

杜君平答道:“幫主可知鐵髯蒼龍重履江湖的消息?”

四海遊龍點了點頭道:“已有耳聞,但一時尚難證實。”

杜君平複又道:“九九會期已然快到,鐵髯蒼龍突在金陵出現,其意似在丐幫,家師因感幫主高義,特著在下前來送信,並聽候幫主差遣。”

四海遊龍極其留意地聽著,直到他說出聽候差遣之事,似乎十分意外,長歎一聲道:

“令師料事如神,兄弟十分佩服,實不相瞞,本幫近日已有幾位高手,傷在那老賊龍騰八式之下。”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龍騰八式乃是肖大俠獨門功夫,照此說來果然是他了。”沉忖有頃複又道:“此事內中或有別情,在下不認為此人就是肖大俠。”

四海遊龍喟然歎道:“兄弟也是如此想法,肖大俠一代人傑,俠名久著,於此垂暮之年,豈有如此倒行逆施之理。”頓了頓,繼續又道:“但與他交手之人,所說年貌武功,甚至衣著,均與肖大俠往常一般,倒叫兄弟煞費思量了,世間豈有如此相似之人。”

杜君平強忍熱毒煎熬,接道:“在下剛才途遇一位白衣女子,亦是朝貴幫這麵行來,因言語誤會,交手幾招,她不僅武功博雜,而且純是剛猛路子,亦會龍騰八式,在下一時大意,競誤中了她的烈焰神掌。

四海遊龍臉上神色立變,半晌方道:“她傷了小哥之後哪裏去了?”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她比在下好不了多少,被在下回敬一記‘搏浪擊錐’,夠她受的。”

烈焰神掌是久已絕跡江湖的武功,而“搏浪擊錐”卻是鐵髯蒼龍肖錚獨門絕學,四海遊龍身為丐幫之主,見聞何等廣博,聆聽之下心中大感驚異,愕然道:“小哥果是中了烈焰神掌?”

杜君平知道自己麵上罩有麵幕,旁人無法看出,於是手掌一抬道:“幫主看看在下的膚色便知。”

四海遊龍細察之下,隻見他白皙的手掌一片通紅,觸摸之下,猶如火燙一般,不禁吃驚道:“小哥傷勢如此沉重,還應及早療治,事不宜遲,兄弟馬上著人去請大夫。”

杜君平立起身道:“不用了,在下話已傳到,就此告辭。”

四海遊龍愕然道:“小哥何必見外,你所中傷勢不比一般,內傷委實大意不得。”

杜君平亦知這種熱毒非比尋常,但為了不使身份泄露,隻有強忍了,當下舉步行出禪房道:“幫主好意在下心領,在下必須趕回,將此事稟告家師。”

四海遊龍因與對方並無深交,雖明知此項熱毒遲廷不得,卻不便強留,微微一歎道:

“小哥執意要走,兄弟也無法強留,那就請快回吧。”

杜君平雙手一拱,大步行出古刹,立即展開輕功,往城裏疾奔,一口氣奔到修羅王所居大宅,抬頭一看,門已上鎖,不禁眉頭暗皺,一縱身躍過院牆,直入大廳,晃著千裏火簡,各處一照,裏麵用具,甚至被褥俱在,隻是人影全無。

經過這陣奔跑,熱毒已然發作,胸中猶如火燙油煎,抓起桌上茶壺,也不管是茶是水,咕嚕、咕嚕飲盡,踉蹌奔到床前,往床上一倒,他原意是欲用本身真氣,逼出體內熱毒,驀覺頭腦一昏,昏厥過去。

當杜君平強忍傷勢,奔出丐幫之後,接著丐幫又躍出一位玉麵少年,暗中跟蹤在杜君子的身後,他躍入修羅王所居的巨宅後,玉麵少年亦小心翼翼地躍入,忽見杜君平昏厥,慌忙赴近床前,用手一摸,隻覺他肌膚猶如火炭一般,不禁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幸我身邊帶有飄香穀時百花仙露,不然連我也沒辦法。”急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了半盞百花仙露灌下,複又駢指如風連點了他幾處穴道,長籲一口氣道:“此子根基深厚,骨格奇佳,與我那杜家侄兒,堪稱伯仲,今晚幸是遇著我,若任由他呆到天明,便神仙也難救了。”

百花仙露乃是飄香穀秘方調製的仙品,對祛除火毒,尤具特效,杜君平服下之後,再經玉麵少年以獨門手法打通經脈,身子頓感一輕,人亦悠悠醒轉。

玉麵少年又從懷中取出兩顆丹藥,遞給他道:“兄台身中熱毒,雖為百花仙露解去,但餘毒且未除盡,把這丹藥服下。”

杜君平一聽百花仙露四字,精神不由一振,抬頭細看,玉麵少年原來是自己的替身,也就是宇內馳名的藥中王聞人可,心中不禁十分感動,連忙接過稱謝道:“尊駕援手之情在下沒齒難忘。”

藥中王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事何足言謝,快服下吧!”

杜君平依言將丹藥納入嘴內,入口清香,隨津化去,竟無一點渣汁。

藥中王複又道:“兄台可速運氣行功,加速藥效,兄弟在此為你護法。”

因眼前之人乃是藥中王,杜君平放心將真氣運轉,隻覺天機泰然,不久便入無我之境,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霍然驚醒,隻聽簷頭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原先以為是藥中王,便不曾留意。緩緩跨下床來,隻覺全身輕飄飄地,舒暢已極,正待出聲呼喚。

突然一個全身勁裝的女子,挺立門外,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杜君平藉著星月微光,已然認出那是修羅王的七弟子易曉君,遂朗聲答道:“在下乃東海門下。”

易曉君冷冷道:“深夜來此何事?”

杜君平眉頭一轉道:“郝大哥命在下在此等候他。”

易曉君將信將疑道:“果是我大師哥著你在此?”

杜君平冷笑道:“難道誰還騙你不成。”

易曉君哼了一聲道:“量你也不敢。”想了想突又道:“此是本派臨時駐足之地,輕易不讓人知,大師哥決不會約你來此,況且他今晚另有公幹,也無暇來此會晤你。”

杜君平暗中叫糟,自己隨口胡講,竟被她問出了破綻,隨又道:“郝大哥確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易曉君麵罩寒霜道:“姑娘絕不信有此事,你休在我麵前耍花槍,還是老實說的好。”

杜君平麵現難色道:“此地隻是空屋一所,如不是與他相約,在下來此何事?”

易曉君想了想道:“既是這樣,姑娘也不難為你,走吧!”

杜君平跨步行出房來,忽又停下腳步道:“孟總管哪裏去了,姑娘一人來此何事?”

易曉君先是一怔,旋即勃然道:“姑娘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杜君平朗聲笑道:“姑娘的事在下自然是管不著,但問問也不打緊。”

易曉君似是突然想起一事道:“近日金陵盛傳東海來的師徒二人,武功極是高強,為我海外門派增色不少,想來就是你與令師了。”

杜君平微微笑道:“承姑娘謬讚,在下果是東海門下。”

易曉君冷笑道:“聞名不如見麵,今晚有幸得遇高人,姑娘倒要見識見識東海派高招。”

杜君平搖頭笑道:“東海派武功哪及得上修羅門,姑娘切莫聽那些謠言誇張。”

易曉君霍地跨前兩步道:“那不相幹,今晚你若不顯露一番東海派的絕學,休想出這屋子。”

杜君平心中大感為難,他知女孩子家多半好勝,一旦動手,勝負都難討好,但勢又不能說明身份。

就在這時,簷頭呼地落下一條人影。跨步行向臥房,突見兩人劍拔弩張之勢,不覺一怔。

易曉君一眼敝見來人,脫口呼道:“杜兄,原來你已沒事了?”

來人乃是藥中王,易曉君聽他親熱地呼喚,倒把她弄糊塗了。

杜君平忙為他引見道:“此位易姑娘乃是修羅門第七位高徒,她過去男裝時,原與杜兄相識,怎的你竟忘了?”

藥中王乃是老江湖了,經這一提,心中立刻明白大半,便知此女與杜君平必有交情,不覺哈哈笑道:“易姑娘這一恢複女裝,倒把在下弄糊塗了。”

易曉君本已大為不悅,經他這一解說,才回嗔作喜,款步上前道:“你這一向去了哪裏,真把我找苦了。”

藥中王故示神秘地唉聲一歎道:“一言難盡。”

杜君平暗暗好笑,他知此刻如若不走,等會極難措詞說話,就趁易曉君行向藥中王之際,悄悄一縱身飛向居住簷頭,竟自走了。

那易曉君因杜君平的失蹤,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尋找,此剩與假杜君平久別重逢,心頭充滿喜悅,自不會留意杜君平的舉動。

但藥中王卻不同,他由剛才杜君平的引見,聯想到他的身份,覺得此人突然出麵為自己消除窘態,那是明知自己不是真的杜君平了,此人縱不是杜君平本人,也必是與杜君平極其親密之人,當下脫口呼道:“此人不能讓他走。”呼地身形拔起,尾隨疾追。

杜君平的飄香步法何等迅捷,晃眼間已脫出了視線之外,藥中王追了幾條街,追不上他,隻得把腳步停下,想到易曉君剛才親熱之態,惟恐遇上她露出馬腳,趕緊閃身沒入暗巷,徑自走了。

再說杜君平躲開了二人之後,覺得修羅王既命自己暗助丐幫,必具深意,於是掉轉頭來,再往丐幫奔去,行了一程,隻見暗影中閃出藥中王朝他微微笑道:“兄台剛才何故不辭而別?”

杜君平笑道:“隻因易姑娘逼著在下動手,是以藉機躲開她。”

藥中王又道:“兄台識得杜君平?”

杜君平點頭道:“有過數麵之緣。”

藥中王想了想道:“你們是在何處見過麵。”

杜君平微現難色道:“你認為在下在說謊?”

藥中王大笑道:“兄弟便是杜君平,不知兄台所認識的是那個杜君平?”

杜君平不虞他會單刀直入,自報姓名,當下怔了怔道:“如此說來兄弟所見的杜君平是假的了?”

藥中王笑了笑道:“真真假假,以後自知,此刻何必深究。”話題一轉又道:“兄台深更半夜往城外跑,想是有緊急之事要辦。”

杜君平一指前麵密林道:“我想拜望丐幫幫主。”

藥中王朗聲笑道:“妙極,兄弟與丐幫稍有瓜葛,那就一道去吧。”

如何至今不知,是以總存下幾分戒心。

藥中王乃是丐幫座上常客,一路暢行無阻,到達古刹之前,杜君平停下腳步道:“深夜闖關,不嫌太過唐突嗎?”

藥中王微微一笑道:“兄弟與陸幫主乃是忘年之交,不分彼此,進去何妨。”

跨步當先進入。杜君平隨在身後,直入禪房之內,一個小叫化迎了出來,躬身道:“幫主已然出去了,二位請到客房歇息吧。”

藥中王微感意外道:“深夜之間有何急事?”

小叫化道:“據本幫弟子緊急傳報,似已發生了極大的事情。”

杜君平吃了一驚道:“什麼大事?”

小叫化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顯然他還沒弄清此人的來曆,是以不肯實說。

藥中王徐徐道:“這位少俠不是外人,有話盡管說好了。”

小叫化這才輕籲一口氣道:“近日本幫弟子被殺極多,而且對方下手極毒,大有趕盡殺絕之勢,今晚幫主又得到傳報,本幫派出的八大護法,亦已遭到襲擊,是以親自趕去救援。”

藥中王又問道:“對方想是天地盟了,但不知八大護法在何處遇險。”

小叫化想了想道:“據說在鍾山之南。”

藥中王沉忖有頃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打個接應。”轉臉對杜君平道:“兄台可有此興致?”

杜君平點頭道:“此為義不容辭之事,豈有不去之理。”

藥中王似是心頭十分著急,轉身大步行出古刹道:“咱們行動愈快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