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1 / 3)

杜君平跟著立起,心中卻是疑竇從生,不知修羅門與這廟裏的道士又有何淵源。

二人進入後殿,隻見數十位道士,肅然排列兩廂,中央排有一張太師椅,一高一矮兩個道士,伺立在坐位兩旁,杜君平細看那高大道士,竟是錦衣大漢孟雄,不覺心頭大感驚異。”

修羅王此時已大步行至椅前坐下,孟雄與那瘦矮道士雙雙趨前行禮道:“屬下參見島主。”

修羅王擺手道:“免禮。”

又對杜君平招手道:“你也過來吧。”

隨命人為他設了個坐位,目光四下一掃道:“調集的人都來了嗎?”

孟雄躬身稟道:“除了幾位少島主,因恐惹起對方的懷疑,必待會期前一晚趕到外,其餘的人手都來了。”

修羅王點頭道:“很好,著他們下去吧,你們二人留下就行了。”

孟雄答應一聲,對道土們揮了揮手,隨即陸續散去。

杜君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修羅王暗中已把修羅門的精銳,俱都調來了泰山。

隻見修羅王神色十分嚴肅,徐徐言道:“咱們修羅門能不能重振聲威,就在此一舉了。”

孟雄與瘦矮道士齊齊答道:“屬下體會得島主的意思。”

修羅王點頭道:“很好,你們既已來到,可別閑著,鬆鶴觀的一切舉動,務必與我留意,這幾天來到泰山的人物,也都與我打聽明白。”

杜君平此刻已然看清,瘦矮道士原來就是失去一目的黑袍老者,不覺暗暗點頭忖道:

“這二人無所不能,修羅門倒真是拚上了全力了。”

修羅王吩咐已畢,扭頭對杜君平道:“你別小看了他們,這二人絕不會比肖錚的皓首摩勒於謙差到哪裏。”

杜君平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那還錯得了嗎。”

修羅王捋須笑道:“好啊,你倒為我戴起高帽子來了。”

杜君平正容道:“前輩說的實話。”

修羅王話題一轉道:“從此刻起,老夫再不限製你,除了不得透露身份外,什麼地方都可以去了。”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當真嗎?”

修羅王不悅道:“難道這個時候還與你開玩笑不成?”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晚輩這就去法藏寺看看。”

修羅王笑道:“我知道你要去看看飄香穀的那兩個妞兒,不過最好是別露出了破綻。”

杜君平臉上一紅道:“前輩不要取笑。”

修羅王突然慨歎一聲道:“自古多情空遺恨,令尊便為無法勘破情關,以致飲恨千古。”

杜君平知他話中有話,正待詳問時,修羅王已然闔上雙目揮手令去,隻得快快行出了廟外。

泰山地勢不熟,他並不知何處有個法藏寺,一路信步行走,心中便在思忖著等會見了阮玲姊妹如何措詞,沿著山徑行了約有裏許,突然迎麵行來了-個老道長,對他打量了一番,稽首道:“這位小施主尊姓,可是從修羅島來的?”

杜君平不覺一怔,搖頭道:“在下姓朱,不知修羅島在何處。”

老道長笑道:“如此說來是貧道弄錯了。”

杜君平接道:“道長果是錯了,但不知打聽修羅島有何事故?”

老道士察言觀色,已約略猜著幾分,故現難色輕輕一歎道:“貧道乃是受人之托,是以冒問一聲。”

杜君平心裏一動,暗忖:“任長鯨久無消息,莫非是受他之托?”

老道長江湖經曆何等豐富,緊接又道:“看小施主亦是江湖上人,如若與修羅島有淵源,尚請指示一條明路。”

杜君平沉忖有頃,猛地一抬頭道:“道長法號如何稱呼,想來亦是江湖上人了。”

老道士故作神秘地四下看了看道:“此間不是談話之所,小施主請隨貧道來。”

杜君平見老道士須髯皆白,料無惡意,遂點頭道:“既如此就煩道長領路。”

老道士領著杜君平穿過林子,果然山穀之內,有座小小廟宇,廟前赫然立著兩個佩劍道士,杜君平看了一眼,心中暗忖:“看來這老道長也是武林中人了。”

老道士知他心中動疑,慨然一歎道:“近日山中風雲緊急,本觀不得不略作戒備。”

杜君平抬頭一看,廟門之上橫著一塊匾額,金字大書“中觀廟”三字。字跡大半斑剝,顯示本廟看去十分清淡。

老道長稽首道:“施主請入內待茶。”

杜君平大步行入廟中,隻覺裏麵一片衰敗景象,不像是出家修行人所居之地,心中頓時了然。

老道士將他領到後麵一間破敗的佛堂之內,舉手讓坐道:“施主請稍坐,貧道去去就來。”

杜君平嘴上答應道:“道長隻管請便。”目光卻向四處打量,心中暗忖:“我倒要看看你弄什麼玄機。”

思忖之際,後殿一陣腳步聲響,老道士已行了出來,笑嗬嗬的道:“貧道略略分派些事情,倒讓施主久候了。”

杜君平接道:“道長不用客氣,有何賜教請說吧。”

老道士斂去笑容,低低地道:“施主果真識得修羅島的人嗎?”

杜君平道:“在下乃是東海派,與修羅門稍有淵源,道長若有事通知修羅門,在下可以略效微勞。”

道士默忖有頃道:“施主認識修羅門中什麼人?”

杜君平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與修羅門下弟子任長鯨有過一度交往。”

道士大失所望道:“除此以外呢?”

杜君平接道:“除此以外別無交往,不知道長打聽修羅門究竟何事?”

道士慨然一聲長歎道:“實不相瞞,貧道所要知道的乃是修羅王究竟在不在人世,老實說,隻有他出來,才能有助於目前的局勢。”

杜君平故作不解道:“道長所指的是哪件事?”

道士冷冷道:“施主何必明知故問,自然指的是天地盟九九之會了。”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鐵髯蒼龍肖大俠身膺盟主,有他出來主盟,尚有何事處理不了。”

道士唉聲一歎道:“施主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據傳聞大部分盟友俱不滿天地盟所為,九九之會說不定有場大風波呢!”

杜君平失驚道:“果有此事麼,但不知是哪些門派?”

道士冷冷一笑道:“貴派隻怕也是其中之一。”

杜君平淡淡一笑道:“本派小幫小派,又非盟友,哪有置身的餘地。”

道士仰麵笑道:“可是世間偏偏就有那些不識時務之人,竟圖以卵擊石。”

杜君平已然聽出他話中之意,隻覺滿腔怒火直衝上來,霍地立起身來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道士端坐不動,冷曬道:“貧道是什麼人你不配問,我看你還是乖乖把來曆說明的好。”

杜君平仰麵笑道:“如果不說呢?”

道士哼了一聲道:“那就休想出這廟門。”

杜君平此刻已知身入其中,不由怒道:“我就不信你有什麼能耐將我留下。”說著大步朝外行去。

道士端坐不動,嘴裏不住連連冷笑。

杜君平大步行了三五步,隻聽門外一陣格格嬌笑道:“小子,你既已來了這裏還想走嗎?”人影一閃,一穿紅衣婦人赫然出現門首。

杜君平認得她是奪魂羅刹,心中頓時明白,怒喝一聲道:“閃開。”呼地一掌迎麵推去,他此刻功力精進,掌出立有一股剛猛暗勁,直撞了過去。奪魂羅刹嬌笑道:“喲!看你不出嘛,倒很有幾分氣候呢。”

羅袖一拂,那股如怒潮般的掌勁,竟隨著她那一拂之勢,滑身而過,跟著左袖一舉道:

“你也接我一招試試。”

杜君平舉掌正待迎出,忽覺她袖中隱隱似有一片粉紅色的霧狀物體飛出,心裏不由一動,一滑步倏撤五尺。

奪魂羅刹尖聲笑道:“你小子倒賊滑得緊呢。”

此時奪命羅刹所發的掌勁,已挾著一股觸鼻濃香擴散開來,杜君平已然看出古怪,舉手連發兩掌將紅霧震散,乘機探手入囊取了一顆解毒丹納入嘴裏。

奪命羅刹一把迷魂散將他逼入佛堂後,並未再追襲,高聲道:“這小子就是要為杜飛卿報仇之人,還有一個老的,我猜八成兒就是修羅王。”

杜君平心中雖感吃驚,臉上卻無懼色,轉臉對老道士喝道:“你究竟是誰?”

老道士徐徐起立道:“貧道久已不在江湖走動,你也不用問我是誰。”

話音一頓又道:“貧道一向不願與後輩多說廢話,你若能識趣,把身份來意交待明白,貧道答應放你一條生路。”

杜君平冷眼四下一瞥,門首不知何時已多了四位背劍姑娘,除此之外,佛堂之內就隻有老道士與奪命羅刹。心知老道士若不是武功極有自信,也不會口出大言,當下略略定了定神。

忿然道:“道長用欺騙手段,哄騙在下來此,已然有欠光明,理還強人所難,你不覺得可恥嗎?”

道士把臉一沉道:“廢話少說,先把臉上的麵罩取下來,貧道向不喜與藏頭露尾之輩說話。”

杜君平冷笑道:“江湖之上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的多的是,這也沒什麼奇怪的,要在下除下麵具那是休想。”

道土緩緩跨前兩步道:“貧道早經說過,我若一伸手,那就休想再留活口。”

杜君平掌上凝功,昂然屹立,目光直盯著對方。

道士見他英風颯颯,岸然嶽峙地立著,心中不由暗讚,手掌一抬道:“先接貧道一掌試試看。”這一掌他僅用五成真力。

杜君平便覺他那輕輕拍來的一掌,雖不帶一點剛陽的嘯風之聲,卻隱隱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卷了過來。心知道士的武功已達不著皮相之境,心頭一顫,急忙舉掌平胸,運集八成功力推出。

杜君平的掌勁推出不及三尺,已然與那股無形暗勁相接,呼的地麵卷起一陣旋風,杜君平隻覺心神一震,腳下馬步不穩,不自主地倒退半步。

道士的道袍亦無風自動,起了一陣波紋。

杜君平乃是極其好強之人,這一對掌竟激起了他萬丈雄心,驀地一聲大喝道:“你也接我一掌試試。”抬手一掌劈去。

這一掌乃是憤怒之中所發,一股淩厲的掌勁直撞了過去。

道士已知這少年身懷絕技,不敢再托大,大袖一拂,也硬碰硬地接下了他這一招,杜君平身影連晃,被那股無形反彈之力,震得往後退了一步,趕緊提氣凝神,將真氣運轉,還幸不曾負傷。

道士與杜君平那股剛陽掌勁一觸之下,亦覺血氣浮動,不禁暗暗吃驚。

兩招硬接之後,杜君平已然覺出道士的修為,較自己略高一籌,但不如想象中的高,心尖頓寬,大喝一聲,揚掌疾攻而上,這是他出江湖以來,第一次與人作生死之搏,表麵雖在極力搶攻之時,暗中不免有些畏懼。

道士已知遇上勁敵,一改方才那副倚老賣老的狂妄之態,大袖飄飄,施展開了一輪還擊。

雙方一經動上手,佛堂之內,頓時勁風四濫,呼呼有聲,潛力有如怒潮洶湧,逼得奪命羅刹趕緊退到門外。

雙方瞬刻之間互攻了廿餘招,老道土愈打愈覺心驚,對方不僅馬步沉穩,招式精奇,而且內力源源,掌勁愈來愈猛,看樣子自己唯一倚仗的深厚功力,已然占不著便宜了。

奪命羅刹成名多年,在江湖可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眼看雙方出招愈演愈奇,到後來已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不禁暗暗心驚。

老道士在她心目中,不僅是前輩,而且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之人,可是與這少年相形之下,似乎並沒占著絕對的上風,叫她哪得不驚。

杜君平在這一戰中,委實是得益匪淺,他一身武功博雜無比,因無實戰經驗,俱都不甚了了,此刻一齊出籠,放手攻擊,循環施展之下,已是得心應手,不覺信心大增。

那老道士與杜君平互換了約有百餘招,隻覺對方武功竟隨著時間而增進,自己不僅漸失先機,且有相形見絀之勢,不禁暗中大為顫懼,忖道:“若照此情勢演變下去,說不定會敗在他手裏,那可是大大丟人之事。”

思念及此,殺機頓起,道袍一掀,手中已多了一支晶瑩雪亮的短劍,沉喝道:“撤出你的劍來,貧道要考量考量你的劍術。”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在下當得奉陪。”龍吟一聲,長劍出鞘。

老道士究竟是成名人物,劍雖撤出,可不願先行發招,雙方斂氣凝神,相對遊走,繞場足有三匝,杜君平首感不耐。大喝一聲,揮劍前攻,頃刻之間,連攻了三式。

這三式攻招快逾電閃,旁人眼中看來,恍如掣電一般。

這三式攻招快逾之下,老道士硬碰硬接地擋開了三式,沉哼一聲道:“原來你果是修羅門的。”

杜君平一聲不哼,長劍再舉,已然換了華山派的劍法,層層劍光飛灑,倒卷而下。

老道士隻覺他每一劍攻來,均隱隱挾帶著噓噓嘯風之聲,不禁大為駭異,暗道:“此人年紀輕輕,難道已練成了劍氣不成?”

他心中一生顫懼之心,氣勢竟為之大滅。

杜君平初生之犢,自覺身陷絕地,不得不死裏求生,是以每一出手,便即絕招連演,放手搶攻,這一來竟致主客易勢,老道士反倒處在下風。

奪命羅刹眼看杜君平劍似飛虹,占盡上風,心中大急,脫口叫道:“老前輩時刻無多,咱們早把這小子收拾下算啦。”暗中一招手,四個護自使女會意,長劍齊撤,也不管老道士願意不願意,分由四麵攻了上來。

奪命羅刹這一著雖毒,卻把杜君平提醒,暗忖:“敵眾我寡,何苦與她們糾纏,不如趁機走脫。”

心中主意打定,驀地一聲大喝,一式“騰蛟起鳳”長劍圈起朵朵劍花,分襲由四麵撲來的四女。腳下飄香步法展開,一個飄閃,連人帶劍,長虹般朝門外射去。

奪命羅刹弄巧反拙,見杜君平已衝出門外,急怒之下,厲吼道:“快別讓他逃了。”

隻聽門外沉哼一聲道:“放心,他跑不了。”

杜君平的身形堪堪落到門外,驀覺一陣寒風兜麵襲來,倉卒之下舉掌往外一封,隻覺心神一震,竟為寒風中隱夾的一股彈震之力,震得踉蹌退了三步,又回到了門內,舉目一看,門外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長眉細目,麵容慘白的老者,此人一身儒服,卻籠罩著一身邪氣,令人見了就不舒服。

儒生一掌逼退杜君平後,目視道士冷冷道:“此人是誰?怎的放著正事不辦,卻來幹這無關緊要之事。”

奪命羅刹急插言道:“還有一位老者與他同行,在金陵時,曾一再打聽杜飛卿之事,是以屬下覺得他行跡可疑。”

儒生擺手道:“辦正事要緊,不必難為他了,著他去吧。”

一閃身讓出路來。

儒生的身份似乎極高,說過的話沒有一個敢於違拗,杜君平順利通過大殿,行出了穀外,心念一轉之下,倏然有悟,暗忖:“這儒生井非什麼正派人物,他如此輕易放行,必然是欲擒故縱,讓我出來後,再在暗中追蹤,以便查究我落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