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他常向我描述每天的天氣,或下雨,或晴天。
他不輕易缺席,像上學一樣很準時得出現在我的床前。這總讓我懷疑他的耐心程度,一開始我常常覺得他會是一個半途就逃跑的人。對於自己原本可以不負擔的責任,可以逃脫到十萬八千裏之外。
但是你該知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
直到有一次他連續一個星期都沒有來……
“其實,你並不是喜歡他,隻是很羨慕永希姐可以遇到這樣的人。”這是最近一次見麵,他對我說的話。
我怔了怔,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但是心裏卻如波濤般洶湧。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並且在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沒有聽我在講那些故事,但是他卻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並且還附帶了一句——那麼總是戴著眼鏡四處張望就是為了找到能夠給你愛和被你守護的王子咯?
“媽媽……不如你帶我出去走走吧?”我的話語打斷了在沙發上織著手套的媽媽,這句話大概嚇了她一跳,自從醫生安排下了手術時間之後,她常常叮囑我要出去走走,可是我總是拒絕了,因為還害怕,害怕就算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別人異樣的眼神。
但是我再也按耐不下去心中滋生的想法——我想去聽聽金承乾的聲音。為什麼一天沒有聽到就會覺得不安。想聽他說不好笑的笑話,想聽他說每天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想聽他斷斷續續地唱忘了調子的歌,想……就算冬天已經到了,用眼睛看不到滿天的雪花,那麼用掌心去感受還是可以的吧?
我在媽媽的攙扶下走出病房,走在大街上,走在人群中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碰撞,但是他們那麼禮貌地讓開路。
無數細微的聲音碰撞在一起,但卻隻能聽到一個聲音……“讓一讓,讓一讓,好嗎?”
聲音從前方傳來,我推開媽媽的手,拄著盲拐自己走,隻等待他伸出的手。
是從什麼時候,要把掛牌王子的標簽貼在金承乾的身上?
是從什麼時候,我竟然真的那麼依賴他?
他的手就要握住我的手,就連溫度都能夠感覺到了。
而我卻把手縮了回來……
“一直很想妍兒在手術之前能夠擺脫眼睛帶來的陰影,所以!就算看不見也要把自己歸為和正常人一樣的行列!畢竟妍兒總有一天是有機會看清世界的啊!而我離開那麼久,也隻不過是為了肯定在你心中我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我別過臉,雙唇微顫。
“……生氣了嗎?”金承乾握住我的肩膀,牽起我的手。
全世界都隻有這最溫暖。
可是,承乾,我那麼害怕如果手術失敗又會怎麼樣……半個月後,手術後的一切恢複正常,甚至的比預期要快。
關於掛牌王子的故事,我與金承乾依然爭吵得喋喋不休。
“沒有人告訴你守護天使是彼此依靠的嗎?在你最需要時握住你的手的人應該會更加珍惜……所以,很想那麼珍惜我的人……這個想法會不會太幼稚?”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沒能成為真正的王子……”
金承乾把手指放我的嘴前。
“就算是掛牌王子……在你的心中我是假的,但是你在我的心裏卻是真的!”金承乾溫暖的大手附在我的眼睛上,“這樣的話,就當做是我們在做蒙眼睛的遊戲……”
我向後靠在他的胸膛前,漆黑一片的視線也掩藏不住洶湧的淚水。
傻小子,掛牌王子的故事我還沒有講完,可你怎麼不知道牌既然是掛上去的,那麼還是可以摘下來,被我換上一個新牌。更何況,那塊牌就在我的心裏呢?
“等到眼角膜移植成功之後,就看得見了……”
低聲地呢喃,我側耳傾聽。
掛牌王子,如果我再看見你,一定要認清你俊美的臉,永不忘記。
就像我記得某個午後,我假裝側身睡著時聽見門外的對話——“我們家可憐的孩子連愛情是什麼都還不知道,至少當她在看不見這個世界顏色的時候,讓她知道知道愛情是五顏六色的……這個請求,答應我們,可以嗎?哪怕隻是演戲而已……”
許久。我聽到他的聲音。
“……那……好吧!”
我鬆了一口氣,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