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遠誌擠出一絲笑容,垂下眉眼道:“橫豎都娶進家門了,還說那些喜歡不喜歡的有什麼意思?倒是你,好好顧著自己吧,我先走了!”
“陶遠誌……”
初心連叫了陶遠誌兩聲,他都沒停步,扛著東西快步地往家走去了。初心又不敢叫得太大聲了,怕給別人聽見,隻好一肚子悶氣地看著他走遠了。
陶遠誌人還沒到家,老遠就聽見了荷青那清脆的笑聲。對門的元宵喊了一聲:“陶秀才回來了!”荷青忙從院子裏迎了出來,利索地接過了他肩上的那兩個包袱笑道:“我還說一會兒打了燈籠去接你呢!喲!這是什麼東西啊?挺沉的!”
“師娘給的。”陶遠誌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你師娘可真是個客氣人啊!回回你去都給你塞一包袱東西……哎,我做那鞋麵子她可喜歡?有沒有瞧不上眼啊?有沒有嫌針腳粗了?”
“沒有。”陶遠誌滿身疲憊地走進院子,心裏還在回味著剛才初心說的那幾句話
荷青正要跟著進去,童氏在身後叫起了她。她回頭一看,隻見童氏捧著個中碗,小跑著到了她跟前,笑容滿麵地說道:“來,嚐個鮮兒!別嫌棄二嬸的手藝就行了!”
“哎喲,”荷青忙把包袱往肩上一扛,雙手接著那滿滿一碗子肉笑道,“二嬸,您這麼客氣做什麼呀?祿成哥和嫂子好容易回來一趟,該我去問候問候的,怎好叫您送東西過來呢?”
童氏指了指那碗裏的肉,小聲笑道:“這個呀,是祿成帶回來的,是鹿肉!”
“喲!鹿肉?這玩意兒就聽過沒吃過呢!”
“好東西呢!”童氏挑眉往院子裏瞟了兩眼,附在荷青耳邊輕聲道,“下麵我給你弄了好幾塊鹿血,都叫遠誌吃了,這東西補男人呢!”
荷青略顯羞澀地低頭一笑,忙點點頭道:“那多謝二嬸了!”
“謝什麼?左鄰右舍的,這麼點小東西就不用謝了,趕緊回去吧!”
荷青又道了聲謝,捧著那碗子鹿肉回院子去了。童氏則笑眯眯地走回了自家堂屋。堂屋裏,一桌好菜剛擺上桌,正騰騰地冒著白熱氣。兒媳婦桂姐一邊分發筷子一邊往對門瞟了一眼問道:“娘,陶秀才剛回來嗎?”
“是呢!昨天就去城裏給他先生拜年了,今天才到家。”
“周先生家今年弄了回龍燈,”兒子蔣祿成從左邊門裏走出來說道,“弄得挺熱鬧的。周先生是遠誌的恩師,他能不去湊個熱鬧嗎?”
“弄回龍燈挺費錢的吧?”童氏搖頭心疼道,“那些城裏人啊可真會想由頭花錢,弄個五顏六色的燈有什麼好看的。”
祿成彎腰用手撚了一塊醬肉塞嘴裏,嚼巴嚼巴後說道:“周先生今年是老來得子,一時高興才弄的。”
“喲!他都多大年紀了?”童氏一臉鄙夷的表情說道,“還能生出兒子來?怕是抱的吧!”
“整整六十三了,前頭隻有三個女兒,盼到這節骨眼上才得了一個兒子,能不樂瘋了嗎?”
正說著,寶梳帶著她養的半大小狗芒果來了。童氏忙招呼她進屋,元宵和父親蔣正也圍過來坐下了。一家人坐定後,祿成拿著酒壺挨個地倒酒,一麵倒一麵對寶梳道:“妹子這臉色好多了啊!不像前幾個月回來那般黃了,該是養好了吧?”
桂姐也道:“臉色是紅潤了不少,到底緩過來了,人也精神多了。寶梳,你眼下還住在阮家那老屋子裏嗎?”
“可不是嗎?”童氏給寶梳夾了一塊鹿肉說道,“不住那老屋她住哪兒?說起那老屋,我倒想起盧三娘那糟心窩子的話了!阮初心想來幫曲塵收屋子,她什麼臉麵啊?說來收就收嗎?我跟你說寶梳,就憑曲塵那麼忘恩負義,那老屋子你就不能騰出來!靜娘臨去前是留了話的,你愛住多久住多久,她一個外人憑什麼來趕人?祿成你說是不是?”
祿成抿了口酒道:“情理是這麼個情理,可要論起真格的來,寶梳妹子住那兒也說不過去的,畢竟是人阮家的祖屋,她已經跟阮曲塵和離了,再住著不是那麼回事。你說對吧,妹子?”
寶梳點頭道:“這理兒我懂,隻是有些事情必須阮曲塵回來當麵說清楚,否則那老屋我是不會輕易挪出去的。”
“要等阮曲塵回來怕不容易,”祿成搖頭道,“你們沒聽說嗎?他如今升了龐府的大管家了,管著一府的事情,哪兒有空閑回這破山溝裏來啊?”
“怎麼沒聽說?”童氏翻了個白眼,往外努努嘴道,“那阮初心和阮曲中兩兄妹一回來就滿村地嚷嚷開了,別說村裏了,怕是蒙頂山腳下都該知道了!”
祿成輕蔑一笑,紮了一大口酒道:“他如今算是混得人模人樣了。走在城裏,誰不招呼一聲阮大管家啊?不過,妹子不跟著他也是好的,像他那種不折手段的人沒什麼好下場的。妹子這麼能幹,再尋個踏實老成的好好過日子,那才是正經兒呢!”
童氏好奇地問道:“那阮曲塵怎麼了?聽你的口氣,他招惹你了?”
“可不敢啊!”祿成冷哼了一聲,搖頭道,“我這等混飯吃的夥計哪兒敢招惹他阮大管家啊?我隻是有些瞧不上他那些做派!娘您想啊,他一個鄉下窮小子,才花了六年的工夫就爬上雅安城第一首富家管家的位置,能沒點手段嗎?難不成龐府的人都是傻子,捧著他上位?這裏頭我不細說,你們也該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