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櫻這麼一喊,寶梳才算回過神來,木訥地看了海櫻一眼問道:“他真是阮曲塵?”
海櫻嗖嗖地爬上竹梯頂端,一臉詫異地看著她問道:“怎麼了?阮曲塵你都不認得了?是不是看見他忽然回來嚇傻了?”
寶梳不是嚇傻了,是記憶裏壓根兒就沒這張臉!當她聽見四嬸靈芝說那男人是阮曲塵時,她簡直像給無敵霹靂小雷雷轟了一下似的,內外都焦了!
天哪!原主你到底有多恨這個男人?有多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你什麼都記住了,唯獨沒在你的記憶裏留下這個男人的模樣!親娘奶奶啊,原主你不是坑我嗎?坑死人也要償命,知道不?剛剛還暢想著可以跟這男人搭搭訕,套套近乎,或許也許可能將來還能開個花結個果什麼的,誰知道他居然就是你那可惡又無情的前夫阮曲塵!原主大姐啊,你有沒有考慮過本人的小心髒能不能承受得住啊?本人很受傷的,你知道不知道?
心裏那些泡沫般的幻想啪啪啪地全碎了,寶梳仿佛從非常開心的頂峰一下子掉進了冰冷刺骨的萬丈深淵裏!阮曲塵,素未謀麵,卻早聞其名,一個十六歲就離家出走的少年,一個連自己親娘病逝都沒回來捧靈摔喪的男人,一個在自己親娘過世兩個月後就送回了一張和離書和二百兩銀子給自己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是自己一見鍾情的對象?想象很豐滿,現實果然還是骨感的……嗚嗚嗚……
“寶……寶梳?”海櫻見她一臉欲哭未哭的小糾結模樣,忙又說道,“你不會是要哭了吧?嗨!你別這麼丟臉好不好?不就是阮曲塵回來了嗎?你不是說過,那男人都叫你睡過了不值錢了,你哭什麼啊?”
寶梳用左手捂著自己那死過一回的小心髒,一屁股坐在屋頂上,百感交集地說道:“我哪兒知道他是阮曲塵啊!果然啊,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教是沒用的!佛祖那個小器鬼怎麼可能那麼大方送我個好男人呢!嗚嗚嗚……長那麼張好看的臉幹什麼啊?白瞎了!”
“你在說些什麼呀?哎哎哎,先把火把給我,你還真打算點屋子啊!”海櫻伸手從寶梳手裏接過了火把,丟進了院子裏廢棄的水缸子裏,然後又扯了扯她的裙邊道,“趕緊下來!別那麼丟人了,還坐上麵,下來!”
寶梳鼓起紅撲撲的腮幫子,緊皺眉頭地想了想道:“不!我不下去!”“你不下去待這上麵幹什麼啊?等阮曲塵接你下去啊?”海櫻納悶地看著她問道。
“這兒風景好著呢,我下去做什麼?”寶梳用餘光瞄了瞄人群堆裏的阮曲塵,人家正在那兒受著奉承,哪兒把自己當回事兒啊?不下去,就不下去!
海櫻還想再勸時,童氏也在下麵朝寶梳喊道:“寶梳啊寶梳,那些混賬王八都叫曲塵給趕走了,你快些下來吧,不怕了!曲塵老遠回來,還沒撈著口茶水喝呢!你趕緊下來給他煮杯茶,表嬸娘替你燒水去!”
雖說平日裏童氏嘴上總罵著阮曲塵,可心裏到底還是不願意兩人就這麼鬧掰了,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也不拆一對人啊!所以看見阮曲塵好容易回來了,童氏忙招呼寶梳下來迎著,畢竟這麼六年夫妻,指不定還能有個回轉呢!
可惜啊,這會兒寶梳一看到阮曲塵那張臉,心裏就抽抽地疼,更別說什麼煮茶了!她把腦袋一扭,微微揚起下顎倔強道:“表嬸娘,您別忙活兒了,回去吧!誰要喝茶誰自己煮去!”
“你這孩子!”童氏忙又走近了幾步,仰頭低聲對寶梳道,“溜麻地去煮壺茶來給曲塵解解乏,聽見沒?別這麼沒眼力勁兒,他可好容易回來一趟呢!你不是巴巴地想等著他回來嗎?眼下人到跟前了,你怎麼跟自己犯起擰來了呢?”
“對呀,寶梳!”侯氏也近前仰頭道,“聽你表嬸娘的話,趕緊下來吧!你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自己過不去啊!你先去燒水煮茶,我回去揀幾樣糕餅果子給你送來,好歹人都回來了,怎麼的也得迎著不是?”
寶梳輕哼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蔑笑,隨手撿了片瓦在手裏拋了拋道:“兩位嬸子多謝了!你們也不必忙活兒了,誰愛迎誰迎著去,我又不是那龐府的丫頭下人,做什麼得這麼討好著他?他隻當自己走哪兒都是大爺呢!”
寶梳那聲音不大不小,從那屋頂上順風飄下來,剛好蓋過了曲塵身邊的那群嘰嘰喳喳。眾人漸漸收住了聲兒,都抬頭把屋頂上的寶梳看著,包括阮曲塵本人。
童氏正想再勸,身後卻響起了龍氏那譏諷的聲音:“還不肯下來了?是打算在上麵墊個窩兒住著嗎?靳寶梳,你怎麼這麼不懂禮兒呢?”
“誰說不下來了?寶梳是給剛才那幾個人嚇住了,緩緩勁兒,這就下來!”童氏不滿地瞪了龍氏一眼後,又笑眯眯地對人群中央的曲塵道,“曲塵啊!趕緊屋子裏坐坐去!許久沒走過這山道道了吧?一準累了!快進屋去歇歇腳,我和寶梳這就把茶水煮來給你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