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姆金森先生,來一杯雪利酒怎麼樣?”湯姆.茵格爾德斯比急忙招呼他道。
“一點都不要,謝謝你,先生。這個名叫巴爾德溫的人,他姓拉——”
“奧格爾頓夫人要質疑於你了,先生;她堅持要這麼做了,”湯姆說道,語氣愈加地匆促了,同時斟滿了一杯酒,送到了他的嘴邊,他正說到興致勃勃的緊要關口,接過酒來一飲而盡,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吃藥。
“西姆金森小姐究竟在那兒發現什麼了?”湯姆接著說道;“一定是什麼有趣的東西。你看他在本子上寫得多快啊。”
這番轉移注意力的話語奏效了;每個人都轉過頭去看著西姆金森小姐那兒,她正超凡脫俗於“動物性娛樂”之外,一個人遠遠地坐在祭壇丘壟毀敗的遺跡之上,手筆如飛地在紙張上劃寫著什麼,看起來是強烈地打動了她;她的神色——兩眼“熱切地轉動著”——全然一副靈感神聖降臨的模樣。她的父親站了起來,悄悄地朝著她走去。
“真是一頭老公野豬!”小茵格爾德斯比低聲咕噥道;可能指的是他手中正在拿起來下嘴的一條子醃豬肉,可是從他三下兩下吃下去的樣子來看,好像又不是非常難以咀嚼似的。
但是在這段時間當中,西佛斯和他漂亮的卡羅琳怎麼樣了呢?好了,恰好這時他們兩個正被一座高高的尖頂拱門那如畫的風情所吸引住了,這正是那位著名的古董學家,豪斯利.克爾帖斯,曾經在他的“古老的記述”裏麵所描寫過的,作為“一座哥特式薩克遜風格的窗戶”;而此時長青藤已經如此繁茂而優美地纏繞在了它的這一邊,所以他們走過去,轉到另一邊去觀瞻這座勝跡;而此時切近了看時,其原有的效果竟然減弱了不少,所以他們走開去,來到一座小山包上,大約離開有一百碼的距離,在跨過一條小山峽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磴在愛爾蘭被叫做“壞梯”的階石,於是查爾斯隻好把他的堂妹背過去;而恰當他們不得不返回來的時候,她說什麼也不肯再麻煩堂兄了,他們就繞彎子循著一條好走的路回來了,這條路上經過幾條籬笆和水溝,其間有階梯可以跨過去,有門戶可以穿過去,所以他們花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才又回到了一夥人的身邊。
“天呀!”朱莉亞.西姆金森小姐說道,“你們離開了多長的時間啦!”
他們的確是如此。這樣一個評斷不但是恰切的,而且也是很自然不過的了。他們已經離開了很長的時間,而且熱熱火火地說了一會兒話;那麼你認為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我親愛的小姐?
“哦,天啦!可愛的,無疑嘍,月亮,眼睛,夜鶯,還有——”
打住,打住,我親親的小女士;不要讓你熱誠的情感跟著你一起跑掉了!不要假裝要說,真的,這些美妙的話題其中之一或者更多沒有可能被提到過;但是最重要的而且是領先的一個討論的話題是——中尉西佛斯的燈籠褲子。
“卡羅琳,”西佛斯說道,“我自從來到太平頓以後,我做了一些非常奇怪的夢。”
“做夢,你做了嗎?”——年輕的女士笑了,像一隻整理羽毛的天鵝一樣彎曲著挺拔的脖項。“做夢,你做了嗎?”
“啊,做了些夢——或者說一個夢,可能是吧,我要說;因為,盡管說做了好幾次,可都是一樣的夢。你能想一想它們的中心內容都是什麼嗎?”
“這可叫我怎麼猜呢,”嘴上是這麼說的;“我一點都不用猜,”眼睛是這麼說的,她的眼睛裏從來就沒有這麼清晰地說著。
“我夢見——你的曾祖父了!”
她的視線之中頓時發生了變化——“我的曾祖父?”
“是的,老基爾斯爵士,或者說約翰爵士,你那一天告訴過我的:他走進了我的臥室之中,身上穿著黑紫色天鵝絨的短鬥篷,手裏持著長劍,頭頂是瑞利式帶羽毛的高帽,就像畫上畫的他那個樣子;隻有一點不同。”
“究竟哪裏不同?”
“對了,冒尖靠下一點,可以看得見,是一個小骷髏。”
“什麼?”
“對了,在房間裏轉了一兩個圈之後,滿腹愁悶的樣子環顧著身邊,他來到了我的床腳邊,以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盯視著我——然後他——他抓起了我的一條褲子;一瞬間就把兩條瘦骨嶙峋的腿伸了進去;然後高視闊步般地走到鏡子前,好像在誌得意滿地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我想要說話,可是說不出來。然而,我的努力嚐試好像是激起了他的注意;因為正當他在那裏一個勁兒打轉的時候,竟然向我露出僵屍一般陰險的一笑,你想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然後就帶著這麼難以形容的獰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