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信水(1 / 2)

“信水”一詞,我是從《宋史河渠誌》上讀到的。北宋一朝由於黃河決溢頻繁,朝廷把治黃當做日常議論的大事,滿朝文武乃至市井街頭的引車賣漿者之流,都為黃河泛濫的憂患意識所籠罩。幵封城外黃河兩岸的農民更是首當其衝,有一種景象似乎與現代差不多:年年防澇築堤,以至把開封城外的黃河大堤築到高出城內平地40米。誰說黃河之水天上來?黃河已經成天河。

然而又有誰能離得開黃河?

農民要用它來灌溉,興盛一時的汴河漕運一頭連著黃河一頭接著淮河,幾千艘漕船爭渡說,《清明上河圖》總是活龍活現的了。幵封城內鼎盛時期人口高達170萬。到了公元1016年,光是漕運進入城內的“淮米為700萬石”。人口激增,糧食需求緊張可想而知。至1065年,好像還有過一次能源危機,《宋史》記載,是年從陝西、河東調入開封的“薪為1713萬斤,炭以秤計100萬”。因為這一年,因趕運糧食和薪炭,新造漕船2500艘。

那時候開封一定很輝煌。

那輝煌,無疑是以水為載體的。

當然,到北宋時黃河決溢成災已有2000年的曆史,黃河流域茂密的原始森林及豐厚的植被在一代又一代王朝更替的戰爭與大興土木及聲勢浩大的墾殖中,己經灰飛煙滅。北宋人所承受的便是2000年來破壞自然生態的常常是連年不斷的決溢之災。我們過去讀曆史都知道宋時嶽飛抗金,其實,那個年代的治理黃河是更加驚心動魄的,就連其時的皇帝也為此焦慮、盡心竭力的,這篇短文限於篇幅先不洋述。

宋人因為與黃河反複的較量,對黃河自然規律的掌握集中在黃河來水的特點上,並根據植物生長的過程和有關時令,確定一年中不同時期來水的名稱,為農人的不失時令計,也為抗洪搶險計。

《宋史河渠誌》說,“黃河隨時漲落,故舉物候為水勢之名:自立春之後,東風解凍,河邊人候水,初至凡一寸,則夏秋當至一尺,頗為信驗,故為信水。”這裏說的是黃河漲落,可待可信。二月三月桃花盛開時,謂之“桃華水”,那是很富詩意的,“四月末壟麥結秀”時,謂之“麥黃水”。五月瓜實延蔓,謂之“瓜蔓水”。六月“沃蕩山石,水帶礬腥”,謂之“礬山水”。七月菽豆方秀,謂之“豆華水”。八月“荻苗水”。九月重陽“登高水”。十月水落安流謂之“複槽水”。十一月、十二月斷冰雜流謂之“蹙淩水”。水信有常,率以為準,非時暴漲,謂之“客水”。

農人對水的柔情真是無以複加的了。

況且這不是詩,況且這是對黃河水,那時在河邊候守的人誰不曾做過民役?誰不曾見過黃河決口水淹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