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天地寬,神車怎麼撞也不怕,森哥總是有辦法修好。
有時候夜間陪他出車,偶爾還可以開一下過過癮。
森哥接的夜活很雜,去過盛世萬佳酒店拉過幾次麻袋,有凹有凸不知什麼。
我們從不問什麼貨,給錢就拉,拉去麻山埋了,一袋兩百。
有時候拉人去火拚,或從現場拉人去地下診所,也有逃跑的,有兩百也有幾百,看是拉大哥還是拉小弟。
去拉走私貨最好掙,有隨身聽,碟機,後來還有手機,一趟可以掙五隻百。
夜活不是天天有,一個月也就跑幾次,風險和財富是成正比的,也因為這樣森哥和森嫂一家才漸漸吃飽肚子,偶爾還可和我開兩瓶大青島。
為什麼在這裏要對森哥多費口水,因為他是我除了天師學之外的另一個老師,生活上的老師。
雖然我叫他森哥,其實心裏一直當他是老師。
我和森哥算是本宗,隻是一種天然的親近,卻沒有血緣關係,或許500年前有。
那些年在村裏總是受人欺負,我被小孩欺負,媽媽被大人欺負。
是森哥陪我度過了童年歲月,他教給我很多,帶我認識了這個世道。
八歲稍微懂事之後,我選擇了孤獨,開始變得迷茫,每晚坐在河邊洗衣石上仰望星空。
幻想著星星之外是否有人,幻想著黑暗之中是否有鬼。
原來人的世界是有限的,精神世界才是無限的。
海陽人怕死,也怕鬼,其實有什麼可怕的,世間如果真的有鬼,更不用害怕死亡,死後做鬼多好啊。
看著村裏人們日日忙碌著,早上忙四個小時換來中午一家人午飯,下午忙四個小時換來一家人晚飯,晚上加班換來早餐。
我開始問自己,人活著為了什麼?我長大要做什麼?
我的名字叫凡罡,罡字四正,想是媽媽希望我長大之後要正直。
來到京都大學,同學們叫我凡道人,一方麵是因為這個字源自道教,另一方麵是我和女同學始終保持距離。
他們以為我是吃素的,女同學見我冷淡也懷疑我那方麵冷淡。
幸福幸福嘛,沒性哪來福。
傳開之後,那些女同學也就躲開了。
其實她們冤枉我了,隻是我有苦說不出。
八歲那年,奶奶從正月十三便開始昏迷,媽媽說她從初六就血山崩,可能壽源盡了。
十八那日早上奶奶突然醒過來,指了指胸口,又指了指我,用盡力氣嘶啞喊出我的名字,“阿罡…”
媽媽從破棉襖中掏出一塊四方形油紙包,外麵嚴嚴實實裹著一個薄膜袋,附在奶奶耳問一句,“媽,這是給阿罡的?”
奶奶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當時媽媽很疑惑,一層一層折開薄膜袋,一層牛油紙,一層吸水紙,又一層薄膜袋,一共包了四層,看模樣很珍貴,我還以是傳家之寶,要發財了。
結果不是,裏麵一塊麻皮紙和一張五元麵額紙幣。
那張五元是72年麵版,現在已經淘汰了。
媽媽淚水流了出來,也不知是因為窮,還是因為奶奶那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