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恢複了些力氣,褶皺眼凹中裂開一條線,閃出一絲綠光,咧嘴說,“媽媽窮,沒什麼留給你,這五塊錢留給你做錢母。”
錢母會生錢仔,寓意是錢生錢,財源滾滾,上輩人窮怕了,總是希望後代能發大財。
媽媽從不提奶奶的出身,我在外麵聽七叔公說奶奶早年來自大戶人家,外曾祖一家在那場風暴中死了,奶奶才嫁給爺爺這個落魄戶,一米六二小個子,老實到被人打了也不敢哭。
媽媽六歲那年,爺爺在地上撿了些稻草紮成一個小草團,村裏人說他是偷的,被揍了個半死,回家躺一個月果真死了。
奶奶守著活寡,拉扯大媽媽,一輩子過得很苦。
奶奶點頭是那張五元給她,但搖頭還沒有解釋,媽媽靜靜聽著。
“那張麻皮紙是給阿罡的,上麵的東西放在苦草寮門柱一個小洞裏。”
苦草寮是村裏分給我家的耕地,在麻山象鼻尖,四麵環水,無橋無路,上麵都是石頭瓦礫,長滿苦草才叫苦草寮。
媽媽和奶奶搭了一條小竹橋,從水中撈出泥巴改良土壞,後來也可以耕種了。
十幾年前奶奶書齋尾那間百年小屋塌了,媽媽便在苦草寮搭了個草寮給奶奶住,順便照顧農活。
這幾天為了照顧她才接回到布袋巷自己住的老屋子,用老門板搭了個小床。
我借四弟老叔的稻草間住,有一個後門和這裏相通,這幾天除了幫些小農活,大部分時間在奶奶床前。
後來我查了書,血山崩就是敗血症。
媽媽拆開那塊麻皮紙,上麵用毛筆寫滿了直行字,已經很灰暗,字體很好看,那時我不認得。
奶奶今天精神似乎很好,手動了動,我看她眼神是想同我說話,便伸過手握住她那隻枯骨的手,“奶奶,我在聽。”
隻聽奶奶說,“阿罡,你還小,有些事不想跟你說是怕你被祖上牽連。可這件事關係到你,今天不說,今後就沒機會說了。你外太祖父是前朝國師丁半山,也是個大考古學家,大爭初定之前,他斷蔣公相格是靈龜轉世,中州國運雙龍並世,勸他逃去島上龜縮入腹方可偏安一隅。他隨蔣公逃去海外,去時留下這塊麻布,上麵記載了丁家百年家運,說丁家祖脈氣數已盡,運去留劫,恐報應在子孫身上。雖然你姓凡,可如今你也是丁家唯一血脈,何況你出生在六月初六午夜…”
“奶奶,我的生日不是六月初八嗎?”
每年過生日是六月初八,那天有一個專屬雞蛋,我記憶特別深刻,所以才插嘴問奶奶,眼睛卻望著媽媽。
媽媽點了點頭,叮囑我別說話,聽奶奶繼續說下去。
那時我覺得奇怪,一個生日有什麼好騙的。
奶奶繼續說,“你是六月初六沒錯,六月初六,地獄門開,孤魂野鬼出來覓食,是個大凶時,因為聽起來太嚇人,怕你今後找不到媳婦才押後兩天報出生。算命說你孤王臨身,命中鬼妻。”
那不是在騙人嗎,我雖聽不明白,後背也是涼涼的起雞皮,也不知是娶個鬼做老婆,還是娶的老婆會變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