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綠瓦,碧樹紅牆。
黑水城李府內院,李家嫡長孫房內,侍女青憐捧著書卷,站在帷帳前將書本翻了一頁又一頁。
或許是念的時間太久喉嚨不適輕咳一聲,端起桌上杯盞一飲而盡。
正想著重新拿起書本再念,床上少年開口道:“算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有勞你了。”聲音有氣無力,正是久病纏身。
青憐施了一禮連道不敢,正欲轉身出門,床上又傳來聲音:“等等,你站到我跟前來。”
青憐一怔,低著頭來到帷帳前聽候吩咐。
“我看你來時便雙目泛紅,雙頰似有淚痕,往日念書與我聽一個時辰,也不見你聲音艱澀。今天半個時辰不到你卻咳了三次。”少年聲音一頓,斜眼看向丫鬟繼續說道:“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你盡管說來我與你做主便是!”說完咳嗽幾聲。
青憐看著斜靠在床頭的少年,枯黃的長發後麵,隱藏著泛青的眼窩,一雙眼睛斜斜看著自己,雙頰像是曬幹的青棗,雙唇好似六月的旱地。雖然身軀包裹在衣服裏,但是從雙肩的弧度看去,好似包著骷髏一般。右手半隻手掌探在外麵,像是根根白骨。
殘似初春朝陽雪,飄如西窗油盡燈。
如果當下立馬死掉,仵作驗過肯定寫下:千年幹屍一具。
青憐看見這般情景,卻再也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
自己家中原本也算富裕,家中幾家商鋪,十歲那年父親行商在外,再也沒有回來,不久卻有許多債主登門拿著借條,商鋪被占了不說,家中幾乎被搬空。
母親自此一病不起,哥哥將宅子賣了給母親治病,從此一家人當真是一貧如洗,租了間草房勉強過活。
都說由奢入儉難,饒是如此,精打細算也撐過了兩年苦日子,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哥哥每天走街串巷尋找活計,自己和母親給人縫補漿洗衣物。
隻是原先自己一家家境殷實,使奴喚婢。如今落魄至此,街坊四鄰樂的看笑話,看見兄妹二人時,口無遮攔,說她父親在外有了新歡,又說是在外身故,還有說父親在外賭博。即便如此也不求對方同情幫助自己一家孤兒寡母,卻還有人落井下石。
某天,街上幾個潑皮無賴見自己哥哥懷裏揣著錢,尋個僻靜處打了一頓,辛苦半月結算的工錢被搶奪,哥哥哪裏肯依,撿了塊石頭就要拚命。隻是少年身軀如何鬥得過幾個無賴漢?一磚頭偷襲放倒一個,對方反應過來之後隻將哥哥打的半死,巡街的士兵聽見異動這才僥幸得救,當下送去救治,母女二人聽得噩耗,好似平地一聲雷,哭哭啼啼去了醫館。隻是掏幹身上所有口袋,也湊不齊藥錢。
醫館見母女二人寒酸,便要將哥哥丟出來。母親對自己說:“我們家遭此劫難,已經山窮水盡沒有辦法,如今隻能將你賣了,才能救你兄長性命,”
母親含著淚望著自己,自己也是雙目含淚,隻是怔怔地不能言語。母女二人相顧無言,隻能嚶嚶哭泣。
母親苦苦哀求醫館,隻道自己三天之內湊齊錢財,希望醫館先行救治。老醫官隻是搖頭,街坊四鄰見一家子可憐,紛紛來勸。這才勉強答應。
母親磕頭謝過,牽起自己的手就出了門。
二人一天從城東走到城西,城南走到城北,問過所有牙行,出的錢也遠遠不夠救治哥哥。一天下來二人鬥米未進,滴水未沾,早已疲倦不行。眼看日頭西墜,母女二人倚靠在牆邊休息,隻顧閉眼喘氣。
卻不見斜對麵一家府邸高牆大院,飛簷鬥拱,琉璃瓦在夕陽下閃耀著璀璨光芒,好不氣派!門前兩個石獅子威風凜凜,道路兩邊一溜的下馬石拴馬樁。仆役進進出出,搬運貨物,甚是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