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慢慢的黑了,被炎炎似火的太陽炙烤了一天的地麵漸漸降下了溫度。白天還是無盡光明楓林鎮,仿佛一下子就讓黑暗給吞噬了。楓林鎮的人們甚至奇怪:為什麼晝長夜短的夏季這麼快天就黑了?難道是變天了麼?
吃過晚飯後,安芯想叫張連亭帶她去街上走走。但是張連亭跟她說:“前段時間死的人多,現在楓林鎮都還是不太平靜,還是別出去了。”她聽他說得心裏也是害怕,也就作罷了。之後,安芯就說:“那我還是洗洗早點睡了!”
張連亭聽著安芯在浴室裏洗澡的水聲,他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來他曾經和水月一起鴛鴦浴的畫麵;水月“不在”之後,他就沒有碰過任何女人了。
晚上,安芯剛剛睡著就開始做噩夢。
“安芯,安芯,”她聽到有人在輕聲叫她,“安芯,你把我壓疼了。”安芯聽出來了,那是她表姐的聲音,“你為什麼來這裏啊?”
安芯努力睜開了極困倦的雙眼,發覺自己睡在一個人的身上,她驚嚇得連忙翻到了一邊,差點跌下床來。然後她就看到了她表姐水月的臉,蒼白的,扭曲的臉。“表姐?”她驚訝又害怕地說。水月直直的躺在那裏,又說:“你為什麼來這裏啊?你快離開楓林鎮,明天就走,以後——永遠都不要再來。”
“為什麼?”安芯顫抖著小聲問。
水月空洞洞的目光對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說:“這裏是個鬼鎮,不是人住的地方。”這話像一股深深地寒意瞬間襲向了安芯,使她渾身一震。
安芯打了個激靈從夢中驚醒,一切都消失了;但她還是感覺到那陣寒意,深入骨髓的寒意。“表姐是怎麼了?”她在想,她害怕得不敢再往“死”裏想。但有控製不住的往下想,“難道表姐死了?表姐夫不是說她去出差了麼?”她想的入神,一陣輕風吹過都讓她心驚膽戰。安芯看了看時間,十二點了,但她卻怎麼也不敢再睡下去,她就抱著棉被坐在床頭上,像隻驚弓之鳥。她決定明天一早就走,像她表姐在夢裏警告她那樣,永遠都不再來楓林鎮了。但她現在又想,如果表姐死了,表姐夫為什麼要說謊?她一想到:難道是表姐夫害死了表姐的?她就更加害怕了。隨即又想,以前他們兩個一直都是很好的,表姐夫也不是什麼壞人啊?“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我多慮了。”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安芯就在床頭那坐了整整三個多小時,也胡思亂想了三個多小時,但是到三點半的時候,她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她倒在床頭就睡著了。床頭櫃上的鬧鍾“滴答滴答”地一秒一秒的跳動著,很快就四點了。
安芯的房間門突然被輕輕地推開了,躡手躡腳進來的是張連亭。他慢慢的挪到了安芯的睡床邊,生怕把她驚醒,走近安芯後他就聞到了她均勻的鼻息聲,但看著她橫睡在床頭上他微微笑了。他是笑她這麼大個人了,卻還是睡得這樣任性的模樣,但見她睡得那麼香甜,他就放心了。可是,他還是把手伸向了她,他的手竟然可以穿過安芯的腦袋,像是在輕輕地安撫她的靈魂。
張連亭感知到了安芯在前半夜受到的驚嚇,他在自己的房間裏一夜未眠,就是為了保護她以免她也落得和她表姐一樣的下場。他想,他還是個孩子,希望他們不要傷害她,也希望她的表姐能夠保佑她。但是,他們會理會這些嗎?
他為了不讓這些記憶給安芯帶來任何陰影,他便在她的腦袋裏把她前半夜受到驚嚇得記憶全部抹掉,這樣她就隻會記得這一夜睡了一個好覺,至於他表姐勸她離開楓林鎮,“我告訴她就可以了”他想。
這時,水月倏忽的現身在床頭的另一邊,也靜靜的望著安芯。而後,她就對張連亭說:“你明天還是送她到車站,讓她離開這裏,不要再來了。這裏的‘環境’不是很好,許多亡魂在這裏不得安生,就常常出來作亂,一遇到虛弱些的人就都像餓狼看到了孤立無援的綿羊,都爭先恐後的撲過去勾了他們的魂。你還記得以前是亂葬崗的那座山嗎?不久前被鏟平了,聽說又出了些遊魂野鬼。唉!”
張連亭一邊聽一邊也是憂心忡忡,他關心地問:“那你過的怎麼樣?有沒有被欺負?”
“我沒事。”她說著,望向了窗外,張連亭跟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一個小女孩站立著飄浮在窗外,“她是這裏最老的前輩,我有她護著,還有那個敢欺負我?”小女孩笑著向張連亭招了招手,帶著依舊童真但有點清冷的語音說:“有我在你放心,水月姐姐不會有事的。哦,應該說妹妹還是姐姐?還是說姐姐吧。”她又望向了水月。
在張連亭母親眼裏,丈夫死後張連亭就成了她的一個累贅,一個拖油瓶,是多餘的。但是,盡管這樣,她始終沒有再改嫁,她也知道和她上床的那些男人也不可能會娶她。她隻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欲望,身體的欲望,另一方麵,她也是破罐子破摔,也就不大在乎了。當然,那些男人也不會讓他們的老婆抓到任何把柄,於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大家的日子照樣過的相安無事——除了年紀還小張連亭,雖然他一如既往的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