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他叫尹初石,周歲也快滿四十一了。今天以前他的生活和別的四十多歲的男人的生活或許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結婚十幾年,有孩子,偶爾也有幾次豔遇,但都成功地瞞過了妻子,因此家庭生活風平浪靜。在事業上,大多有了堅實的基礎,離這輩子想達到的目標至多還有一半路程。麵對這樣的生活境況,也許該滿意了。當然,滿意幾乎是很明顯的心緒,可是有時候四十多歲的男人總還是在滿意之外保留一些別的情緒,這情緒常讓他們莫名其妙地躁動或者說是煩躁。因此準確地說四十多歲人的生活是一隻裂縫的雞蛋。
比如正在吸煙的尹初石常常想問問別的男人,是不是他們有時也無比痛恨床。有一次他試著就這個話題跟樓上的賈山聊聊,但賈山立刻很猥褻地笑了一下。尹初石記得賈山說了一句,“別處不見得比床上更舒服。”可這並不是尹初石關心的問題,他隻是覺得在眼下他躺著的這張床上,一切對於他來說都越來越不容易。前天他在辦公室看見一篇文章的題目叫《壯陽需要科學指導》,他奇怪自己居然沒笑。
突然妻子翻身,四肢抽動幾下,又仰麵躺好了。室內的光線漸漸明朗起來,他能看見妻子臉上很細微的表情。他發現妻子的雙唇開啟著,頭用力向上頂去,臉有些扭曲,仿佛正在經受某種疼痛。他第一個反應是妻子正在做夢,也許是個噩夢,所以她很緊張。接著他發現妻子的身體伸得筆直,然後向上拱起,像一座即將崩潰的橋。她的呼吸也隨著急促起來……
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他想它一定是苦澀的,因為他感到幾分妒意。妻子很顯然正在做著一個跟性有關的夢,而且她在夢中達到了感覺的頂點,她幾乎因此抽搐了。在他跟妻子睡覺時,他還從沒見過她有這樣的反應,她總是順從而安靜。想到這兒,他甚至有幾分憤怒,他決定叫醒妻子。這時,鈴聲響了。他伸手去抓床邊的電話,妻子也醒了,抓過去的是鬧表。是鬧表不是電話。鬧表的鈴聲和電話的鈴聲太接近,他曾多次建議妻子換個鬧表,可她總是說,她喜歡這個鬧表。
妻子把鬧表放回床頭櫃上,轉身將手臂搭在尹初石的被上,長長地噓了口氣。
“睡得好嗎?”他問。
“挺好的。”妻子伸個懶腰,“今天小約第一天開學,我得早起,給她做小米粥。”
“做夢了吧?”他問。
“你怎麼知道我做夢了?”妻子驚疑地問。
“而且夢的顏色還不淺呢。”尹初石說完躍上妻子的身體,並動手去解妻子的睡衣扣子。“應該有條法律規定,女人睡覺不準穿該死的睡衣。”
“別胡鬧了。”妻子說。
“你在夢裏跟別的男人睡覺不是胡鬧?”
“嗨,真奇怪,我看不見他的臉。”
“但你達到了高潮。”
“我想,那個男人是你。”妻子說著伸手撫摩丈夫的臉頰。
“別這麼容易就逃過去了,夢裏私通也是私通。”
“別胡說,你真的現在很想麼?”
“是的,盡你做妻子的義務,我好久沒像現在這麼想了。來吧。”他說完認真地去吻妻子的嘴,但卻感不到應有的激動。 被妻子色情夢所激起的欲望並不十分飽滿,需要他不停地努力鼓舞。三年前告別福建的那個女記者之後,他還沒有過別的女人,他心裏很煩亂,於是粗暴地去扯妻子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