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千裏的西嶽華山,籠罩在茫茫銀色中,這裏是相距華山不遠的劉莊。在漸漸昏暗下來的暮色中,緩緩步來一位少年。
少年的身形與漫天飛揚的鵝毛大雪中融為一色,若非他手中一柄赤色如血的寶刀特別耀眼,便很難發現他的存在。少年一路行來,在他身後鋪滿積雪的道路上,竟然不見留下一絲足印。不知是他故意彰顯,還是他的身體已經輕如鴻羽?卻不能不讓人驚歎他履雪不留痕的能力。
前方便是劉員外的府邸,宅門外積雪已清掃幹淨,兩名家丁正守在一盆炭火旁,一邊烤著炭火,一邊將領襟盡力向上拉,將脖頸縮入棉襖中,似乎要杜絕每一絲的寒氣侵入。忽聞一聲輕咳,已聞一個聲音道:“勞煩傳稟一聲,古天龍特來告罪!”
兩名家丁聽到說話聲,齊齊抬頭望來,待見眼前之人,已是驚得目瞪口呆,一人大叫道:“是……是姑爺……太好……太好啦……我這就去……去告訴老爺……”不知他是凍僵了舌頭,還是因為見到來人而激動,人卻已經匆匆奔入府中去。
來人正是古天龍,他自黃山與北海雙星分別後,便奔赴華山而來。古天龍到達華山後,先行往恩師靈前拜祭,而後迤邐下山,看看天色尚早,自尋一家酒肆溫酒獨酌,直至天色漸暮,方出了酒肆,遝步望劉莊而來。
古天龍見家丁前去通稟,自己便站在冰雪中靜待,自仰首望向已然昏黑的夜空。“龍兒在哪裏?”話聲傳來,隻聞一陣腳步蹀踵,已見兩名丫環扶著一位身著錦襖的老人走出府門外。這位老人滿頭銀絲如雪,臉上皺紋密布,步行踉蹌欲倒,動輒間好似殘燭欲滅。古天龍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就是劉員外。上次自己來時,老員外尚且紅光滿麵,到如今相別不及一年,卻已經蒼老成這份模樣。急忙上前扶住員外,道:“伯父,龍兒在此!”
劉員外已激動得身軀顫抖,徑伸手來撫摸古天龍的臉龐,顫聲道:“是龍兒、是我的龍兒。”
古天龍這才發現,老員外的雙目中灰暗有如兩潭死水,自驚聲道:“伯父,你的眼睛怎麼了?”劉員外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是不語,還是站在一旁的管家劉忠道:“老爺、姑爺,外麵寒冷,且回府後再敘吧!”老員外點頭道:“好,回去再說。劉忠啊,你先去命廚下準備幾桌酒席,我要為龍兒接風,今晚無論主仆,全都要入席陪酒。”劉忠聞聽吩咐,自應聲而去。
古天龍親自扶著老員外往府中而行,這已經是古天龍第三次拜訪劉員外,隻不過這一次更加特殊與無奈。到得客廳,古天龍扶老員外至太師椅落坐,自己則陪在一旁。老員外已先開口道:“龍兒,難得你還回來看望我,不過我卻對不起你呀!”古天龍聞言已是迷惑不解,不知員外何以這樣說。本來自己此行乃為與劉倩倩解除婚約,但忽聞老員外此語,自己反倒要將欲語之言咽回腹中,道:“伯父何言對不起龍兒?”
員外歎息道:“龍兒,你與倩兒的婚約,可否就此了斷?倩兒她……”老員外說著說著竟自哽咽起來。古天龍聽了這半截話語,心中掠過一絲不祥,莫非劉倩倩出了什麼意外?假如真是這樣,自己萬不可再言解除婚約之事,否則隻會讓老員外更加傷心。忙道:“伯父快告訴龍兒,倩妹她怎麼啦?”
老員外隻顧著哽咽不止,已是不能言語。旁邊劉忠望了望員外,方才歎息道:“姑爺還不知道,小姐已經剃度出家、皈依佛門啦!”古天龍陡覺腦海中一片空白,足有盞茶之間才回過神來,駭然道:“不可能、不可能!”
話聲未定,早聞客廳外一聲吒喝道:“你這狗娘養的還敢回來,還不快給我滾出去!”一道身形隨之闖入客廳。古天龍放眼望去,來者正是劉大少爺。這劉大少何故會突然到來?原來他正一人在花亭中煮酒賞雪,忽聞仆人告知古天龍前來,頓時讓他意興索然,他與古天龍實如水火之不相容,怎聽得古天龍之名?聞仆人告之,他不由大怒,於是直奔客廳而來。
人未至,劉大少爺已先行破口大罵,他唯恨自己無力將古天龍性命了結,否則定要出手攻擊古天龍。古天龍乃一代武林盟主,受天下群雄謨拜景仰,其身份之高,有如帝王之尊,更加之他傲氣吞天地,若是一般人物膽敢對他如此無禮,隻恐已是命喪當場,更何況是一市井之徒?隻可惜這劉大少爺乃是劉倩倩的胞兄,更是老員外的獨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傷害他。古天龍見劉大少爺穢罵而來,心中憎惡不已,但還是起身道:“小弟千般不是,還望大哥體諒。”
劉大少爺乃是**中的無賴,他哪裏會吃古天龍這彬彬有禮的一套?咆哮如雷道:“你這王八蛋還敢回話?我那妹妹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竟然將他逼到出家這一步絕路,你怎還有臉回來這裏?”
老員外耳中聽劉大少潑皮無禮,直怒得大口喘息道:“你這畜牲太無禮,倩兒出家與龍兒何幹?怎容你在此咆哮放肆?”劉大少深覺委屈,憤然道:“你怎還要護著這兔崽子?若不是他朝三暮四,我妹妹怎會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