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了,我找不到公子,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張易之在她懷裏哭的傷心,“我們以前住的地方被別人占了,陪我玩兒的那些姐姐們都不見了,小貓小狗們都沒有了,好大的鎖子鎖住了門,趴著門縫望過去,公子最喜歡的花架也被人推翻了……”
破敗之景從小孩兒的口中說出來格外的讓人心酸,說的不止他哭,連薛黎也跟著不停的掉金豆。
因為賀蘭敏之的存在,即使張易之在那裏住的時間不算久,可是心裏也早已把那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了。忽然遭遇這種變故,的確已經超出了一個孩子的承受範圍,彷徨著喃喃自語,似乎除了眼淚之外沒有任何表情可以麵對這突然的變故。
“師傅,你帶我去找公子吧,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裏對不對?”張易之泣不成聲的拉著薛黎的裙擺央,眼裏有著被傷害後的傷痛“我要去問他為什麼不要我了,他說過再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把我丟開不管的,可是他為什麼不在了。”
“他沒有不要你,隻是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方便照顧你,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師傅知道五郎是小男子漢,最勇敢了,一定可以一個人好好的長大,不讓公子擔心,是不是?”薛黎拍著孩子,編造著善意的謊言。
“真的?他沒有不要我?”張易之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的問著。
“五郎這麼可愛,他怎麼舍得不要你。”薛黎坐下來笑著把他抱在膝上,握住了他冰涼的小手,“不要哭鬧,在師傅這裏好好吃飯,好好讀書,等你長大了去雷州把公子接回來好不好?等你是大人的話,你就可以照顧他了。”
“好。我再也不挑食了,再也不帶著小丫丫逃課了。我會好好讀書,然後長大了當狀元,做大官,變成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這樣就可以保護所有我喜歡的人了。”張易之偎在她的懷裏,甜甜的說。
“嗯,五郎真乖。”薛黎抱緊了孩子,將下巴擱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不讓他看見自己敲敲落下的眼淚。
給了他這麼一個天真美好的願望,薛黎不知道當這個願望破滅時,孩子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可是,師傅,公子要去很久很久吧,那我能不能去跟他道個別呢?我得告訴他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去接他啊。”張易之被她按在懷裏抱的不舒服,跟著泥鰍一樣扭動著掙脫了她的懷抱,仰起臉認真的問道。
“這個,”薛黎有些猶豫,皇後對待賀蘭敏之的態度很明確,非要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不可。自己目前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萬一這探視再出了什麼妖蛾子該怎麼辦。
“阿黎,帶孩子去看看吧。等到離京城遠一點兒的我們再追上去,悄悄的不讓人發現就行了。你知道,這雷州路途遙遠,此次生離或許就是死別。如果你不帶孩子去,我怕你日後後悔。”蘇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見薛黎猶豫,摟著她的肩頭悄悄在薛黎耳邊說了這番話。
生離做死別,這句話戳中了薛黎心目中那塊柔軟的地方,看著孩子那充滿希冀的清澈目光,她終於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她這輩子一時衝動的蠢事做的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做這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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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送行,薛黎自然不會傻到在京城裏,眾目睽睽之下扒在囚車上顯示自己跟賀蘭敏之關係怎麼怎麼的鐵。她還沒活膩呢,幹嘛要去做那種惹怒皇後的事,要去當然也是趁著武敏之在半路上,隻有幾個押送公人的時候帶著孩子偷偷的去看。
蘇靖打聽好了武敏之囚車離開京城的時間以及路線,然後估計囚車走的差不多夠遠的時候,才帶著薛黎跟張易之,三人兩馬的乘夜而去,偷偷為那個現在已經臭名遠播的賀蘭敏之送行。
月明星稀,皎潔如白銀的月光很是明亮,照的林間小路是一清二楚,遠處影影綽綽的青山黑壓壓的就像是皮影兒裏的剪切畫,森然中透著一絲荒誕。
如此良辰美景,薛黎可沒有心情細賞,聽著寂靜的大道上隻有自己跟蘇靖這兩匹馬的噠噠馬蹄聲,她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她竟然真的領孩子來看那個人了。
“五郎,要不然你先在我懷裏睡一下,等到了我喊你起來。”蘇靖的懷裏抱著張易之,看著孩子半夜瞌睡的強撐的大眼睛,忍不住出口勸道。
“師公,我不困的。”張易之咬了咬自己的手,精神總算振作了一點兒,可那個小臉卻是疼的皺成了一團包子。可就是這樣他仍然堅持著不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