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嫉餘蛾眉(1 / 2)

自那日沉容受刑算起,已經足足過了五日。旁人不知緣故,還以為她是因為衝撞了皇太子鶴駕才招致的禍端,不過因為幫娘娘消減痛楚有功,二者相抵,終究是給了這樣一個不輕不重的處罰。宮人們本就多舌,私下裏議論的難聽,說她憑著一副狐媚樣子便想邀寵,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終究還是要滾回這章華殿,身上還挨了三板子,淪為笑柄。雖是這麼說,不由也暗暗詫異與惶恐,連沉容這樣的美人都無法收獲太子的芳心,遭了這樣下場,那些心中暗暗存有妄想的宮人也不由打起了退堂鼓,心想這殿下果然不是尋常人物,在美色麵前依舊不為所動,看來是真的與太子妃感情篤厚,對旁人也都不屑了,這些人失意惱怒,難免將怒氣全部都撒在了沉容身上,說的話也最為難聽,添油加醋,刻薄刁鑽,實在是不堪入耳。隻是沉容無意間幫太子擋去了這麼多的桃花冤孽,同時又受了如此的惡語中傷,卻始終連半句感謝體諒之言都未曾聽到。

沉容下不來地,自然是躺在屋中靜養,因而也就隔絕了外麵的那些閑言碎語,落得個清淨。偶爾一兩句話從屋外傳進來,沉容也左耳進右耳出,權當沒聽見就罷了,誰還有力氣去做這些無謂的爭辯。與沉容同住的是個十五歲剛入宮的小丫鬟紫雀,心思純良,不愛參合這些是非,沉容修養的這幾天也都是由她照拂。隻是紫雀終究是年紀小,沉不住氣,這日在外麵又聽見有人在議論沉容,說的話還格外難聽,什麼“狐狸精”“勾引殿下”“不要臉”之類,還說什麼沉容留不得了,要娘娘趕緊把她趕出去,免得禍起蕭牆。紫雀一聽忍不住了,別的她尚且可以隱忍不言,隻是趕出去這一條實在是把她唬住了,她既怕她們真的求娘娘趕走沉容,又實在是覺得她們可惡,便上前置辯道:“沉容姐姐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你們莫要信口雌黃,播撒謠言。娘娘什麼都沒說,你們倒是在著急什麼,隻怕想攀上高枝兒的不是沉容姐姐,倒是你們吧!”

那幾個年紀稍大的宮女見被紫雀戳破了心事兒,登時又羞又惱,其中一個脾氣大些的對著紫雀劈頭就是一掌,摑在了紫雀略顯稚嫩的臉龐上,突兀的一聲脆響,頓時整個牆院內都安靜了。餘人皆目瞪口呆,連紫雀都是一掌被打蒙掉,唯有那人指著她的婢子罵道:“小浪蹄子,我看你與那賤人呆久了,也學的這樣不堪,我們可是你能罵得的?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章華殿中最末等的粗使宮女,給我提鞋都不配!你要發浪,也得先有個狐媚樣子,多與你的沉容姐姐學學,怎麼勾引男人,隻是一樣,不要步她挨板子的後塵。”那宮人還要再罵,卻被旁邊幾個姐妹攔住,勸誡她不要滋事,那宮人方才罵罵咧咧的走了。紫雀這才反應過來,淚水自眼眶簌簌而落,委屈到了極處,想起自己在家中如何受父母寶愛,在這裏又是怎樣悲慘境遇,不由哭的更慘,又怕被別人聽到,便隻能一味壓抑著哭聲,九曲心腸都結在了一處,無處訴說,一路啼哭一路往屋裏去。

沉容剛從夢中恍恍惚惚醒來,睡意朦朧間,聽得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女子小心翼翼的進來,腳步都不敢放重,生怕吵醒了她,必是紫雀無疑了。沉容沒有睜眼,亦沒有開口說話,心裏奇怪這個時辰她應當在外麵做活,怎的倒回屋了?既生了疑惑,便幹脆默不作聲,隻躺在床上靜靜聽著紫雀動靜。聽她的聲音——大約是坐在了鏡台前,一聲聲壓抑的啜泣,雖極輕微,但在寂靜沒有一絲響動的屋中還是清晰可聞。

“出什麼事了?”沉容歎息著睜開眼,把頭朝向紫雀的方向。

紫雀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到,本能的轉頭看著她,又急忙忙的轉過頭去拿巾帕拭了拭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起身對沉容道:“姐姐醒了。”

沉容望著她紅紅的眼睛,一雙黝黑的眸子中幽光一閃而過,淡淡道:“是,你進屋之前我就醒了。”

沉容既是想告訴紫雀自己不是被她吵醒,無需她自責,亦是在暗示她不必隱瞞,她剛剛隱忍的啜泣之聲她已經全部聽見。

紫雀聽出沉容的弦外之音,鼻尖又是一酸,連忙深吸了幾口氣忍耐住,待平複了心緒,方才道:“姐姐不用擔心,妹妹不過是在外麵與人口角了幾句,心中有些不快而已。”

沉容再三叮囑過她,不要與那些宮人計較,對她們不僅無半分好處,還平白落人話柄,徒增口舌。紫雀心知違拗了沉容的訓誡,心中亦難免愧疚不安,因此把此事說的模棱兩可,也是希望她不要再追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