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殿內的水磨方磚泛著溫潤的光,薄薄寒氣透過衣料直達沉容的膝蓋,再沿著肌理血脈散播到全身,經他一提醒,沉容驟然發覺自己的雙腳已經冷的如冰塊一般,分外僵硬,沉容伏下身去恭敬道:“多謝殿下。”隨後便要起身,無奈雙腿已經跪的麻了,以手支地,甚是不便。
慕容恪見了,倒是微微一笑,人還是歪在榻上,卻伸出了一隻手想要拉她起來。沉容甚是驚愕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失禮,又忙忙地下頭去,小聲推阻道:“奴婢不敢。”
“剛剛不是還挺大膽的麼?怎麼現在倒靦腆起來了?”慕容恪漫不經心的笑道。
沉容無話可說,暗暗腹誹了一回他的刻薄——還真是名不虛傳,一麵微微抬眼,小心翼翼搭上了她麵前的皇太子的手,一顆本就澎湃的心瞬時跳的更快,像是一汪被南風攪亂的春水,溫柔的讓人心醉。眼前乍現無數流光,不知是他身上的皎皎綺羅光,還是他眼中橫陳的水波光華——她已然迷亂,也因此不敢再抬頭,生怕眼前幻想會被她的一個眼神、一個鼻息驚散。她的臉從脖子紅到耳根,隻微微搭了三指在他的掌心,收斂聲息,連向上望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待站直了身軀,急匆匆地收回手,低頭訥訥道:“多謝殿下。”
慕容恪目光如炬,將她上下打量個遍,除了臉蛋生的好些、體態勻稱些,再沒什麼特別之處了。慕容恪移開目光,十分淡漠地望向殿門外的綠樹晴空,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待得將那景致看盡,方才收斂心神去搭理被他晾在一旁的沉容,神情譏誚,幽幽道:“你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沉容訝異抬頭,眼裏充滿了惶惑與不解,道:“殿下所言何意,沉容不明白。”說著又要向地上跪下去,幸好及時被慕容恪攔住——慕容恪麵無表情的用手擋在在彎曲的身子前,冷淡道:“剛剛起來,就不要跪了。”
沉容咬了咬下唇,點頭道:“是。”
“你今日執意要為太子妃推拿,為的是什麼?”慕容恪有意無意的打量著沉容,希望能捉住她的破綻。
沉容苦笑,斟酌片刻道:“殿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慕容恪饒有興趣的一笑,道:“真話為何?假話為何?”
“假話便是——奴婢擔心太子妃的身體康健,與其幹等太醫而讓娘娘白受這些苦楚,還不如讓奴婢先為娘娘舒活舒活。”
“那真話呢?”
沉容低下頭,然而其頰上飛霞還是恰如其分的落在了慕容恪的眼裏,從她粉嫩的肌膚中透出,竟是羨煞世間人的姿容。她默默掙紮了許久,眼中卻是赴死般的決絕,又倔強又清澈,看得慕容恪也不由怔住。
沉容終於坦白道:“奴婢不過想乘此機會,引起殿下的注意。”
慕容恪聽了並無驚訝之相,一副早就料到了的神情,隻是微微揚了揚嘴角,不過微末的一瞬,絕不足以被沉容發覺。慕容恪垂下眸子來咳嗽兩聲,問道:“那引起孤的注意,又是為了什麼?”
沉容驚慌失措的看他一眼,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問的這樣直白,連忙搖了搖頭,忍不住向後退了退。
太子眼光在她搖動的衣裙上略略停留了片刻,忽的冷笑道:“還懂不懂規矩了?”
沉容的身體僵了一僵——慕容恪態度轉變如此突然,實在是有些難以適應。沉容低低歎了一聲,抬頭正視著慕容恪,目光沉靜,無愧、無畏、無懼,這份不卑不亢的從容氣度不僅在宮人之中少有,便是整個東宮,都難找出這樣一個人來。
“殿下既一定要奴婢坦誠,奴婢就隻好坦誠。奴婢仰慕殿下已久,隻盼著某日能得殿下一二青眼,殿下是天上雲,奴婢卻是地上泥,雲泥之別如此懸殊,奴婢不敢有妄想。不過是希望能作為奴婢服侍殿下,在奴婢出宮之前,完成這一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