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有本事幫孤擺脫這樣的困境?”慕容恪一手撫著自己腰間掛著的玉佩,那清透溫潤的感觸讓他有種在觸摸雲絮的錯覺,人人看他身在雲端,卻不知他身下的便是閻羅地獄,一旦墜落了,便是永劫。
“臣沒有這個本事,”葉瑾瑜笑,“不過臣願意為殿下盡力。”
“怎麼盡力?”慕容恪戲謔笑道,“上奏陛下,詳述孤這些年來的委屈?孤想學士不至於這麼傻。”
葉瑾瑜微微一笑來回應他的打趣,“殿下忘記了?殿下還有一個沈鴻軒將軍可以用。”
“殷家舊將,陛下許他虛職已經是莫大的恩惠,覺不可能再讓他插手軍政。”慕容恪冷笑道。
“國中有大鳥,三年不飛不鳴,雖無飛,飛必衝天;雖無鳴,鳴必驚人。沈鴻軒將軍姓沈,又不姓殷,不過曾經在殷啟遙杭軍手下領過事,已經過去八年,如何能稱的上是殷家舊將?沈鴻軒將軍韜光養晦這些年,想必也是勤習兵法,鍛煉武藝,時刻等著為殿下賣命。今滄州刺史陳煥外強中幹,懦弱無能,戰爭一起,勢必生靈塗炭,到時候不怕沈將軍無出頭之日。”
慕容恪麵色陰晴不定,陰沉沉看著葉瑾瑜,半晌,方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與孤說這些?憑學士的才智,完全不用到孤這萬人唾罵的東宮裏來,隻消稍費唇舌,便可讓魏王對你刮目相看,不是麼?”
慕容恪從來不相信沒有理由的幫助和投誠,葉瑾瑜既要幫他,就一定有他的理由,然而葉瑾瑜隻是一個新晉的翰林,和他沒有交情,又是一個極聰明的人,把利弊權衡的如此清楚,怎麼會傻到來投奔他?這滿朝文武皆不願意做的事情,他想不明白葉瑾瑜為什麼要做。
“殿下,臣不是投機取巧之人,魏王雖然勢盛,卻不是一個可以終身跟隨的主子,越是表麵火熱,內裏就越是涼薄。臣鬥膽說一句,就算魏王登上帝位,也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臣想為自己搏一份仕途,隻能追隨殿下。還有,若是殿下願意相信的話,臣讀了二十幾年的書,知道為人臣的本分,便是維護正統。殿下是一個聰明的儲君,有時候聰明的太過,也就思慮的太過,缺少了那種放手一搏的勇氣。臣願陪伴在殿下左右,至死方休!”說完了,以手加額叩下三個響頭,一臉的肅穆,在陽光下顯得赤誠無比。
慕容恪挽他起來,“孤從來不相信什麼口頭上的保證,孤要看一個人,就是看他做的事。”這個人身上的疑點太多,他不至於這麼輕易的就相信了他。
“殿下思慮周全,這是好事。往後的日子還很長,臣不介意殿下慢慢的考量。”葉瑾瑜被慕容恪扶著起來,笑道。
慕容恪點點頭,道:“學士不宜在孤這裏久留,孤差人送學士回去。”
“不勞殿下費心。”葉瑾瑜作揖客氣道,“臣自己回去便可,打擾到殿下休息,臣心裏已是惶恐。”
“也罷,那你自己稍微注意些。”慕容恪笑道。
葉瑾瑜行禮告退,慕容恪送他出了瀧軒閣,見他背影漸漸遠了,方才喚來王誌,附耳道:“派人悄悄盯著,看看這人平時來往的都是些什麼人,一路上又去過哪裏,總之,把他調查清楚了。”
王誌領命而去,慕容恪勾了勾唇一笑,便負手回朝露殿去。時辰尚早,太陽還偏在東邊。瀧軒閣外一徑的籬笆上纏著許多枯敗掉的枝條,仍舊搭在那裏,灰蒙蒙的,像極了蜿蜒的小蛇,籬笆圍起來的一片地方也是烏壓壓的一片,春天的時候是好看的,叢叢簇簇的小花你爭我趕的開著,好像要把一年的繁華都在此刻用盡了,旁的夏秋冬,都顧不得了。
慕容恪出了朱門,又沿著宮牆走了一會子,轉身邁進熹盛宮,朝露殿的門大敞著,外麵的院子裏圍了一圈人,灑掃整理,沉容一個人站在一棵枯樹下,手裏拈著一根枝條,若有所思的看著,側麵那玲瓏的鼻,柔媚的眼,還有櫻桃似的唇,讓慕容恪有一種恍惚的錯覺——好像她是從這樹上生長出來的,一朵柔婉美麗的花。慕容恪情不自禁的揚起一絲微笑,心裏生出了要去抱抱她的衝動。
誰不願意去抱一朵花呢?他默默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