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變數(1 / 2)

兩人靜默了許久,連溫度都仿佛跌至冰點,觸手可及的,便是冰裂開的細細紋路,一下一下摩擦著指節上的皮膚,有一種幾乎疼痛的錯覺。

慕容恪冷淡的抬眉,凝望了他半晌後,終於笑道:“學士可知,你的這番話,已經是大逆不道的言論了?”

“臣知道,可有時候,真話,就是大逆不道的。所以沒人敢說,這朝堂就變得虛偽起來了,殿下若是喜歡聽客套話,臣這裏同樣有的是,隻是不願說出口罷了。”

“放肆!”慕容恪皺眉,聲音壓的極低卻極具威嚴,“朝堂如何,不是學士可以評判的,孤勸你謹言慎行,以後不要再作此言論了,孤今日隻當沒有聽過,你走罷。”慕容恪說著就站起身,向外走過去了。

誰想那葉瑾瑜並不罷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叩首道:“殿下!臣既然不顧性命安危對殿下說出這些話,殿下又何懼一聽?殿下身邊若連一個敢說真話的人都沒有,整個朝堂若連一個實心實意維護殿下的人都沒有,殿下又該如何?”

慕容恪的脊背僵直,腳步停了下來,回首陰惻惻的看著埋首於地的葉瑾瑜,半晌,方才說了一句:“起來。”這時,慕容恪已已經重新落座。

慕容恪的臉色很不好看,目光暗沉沉的,像濃密的沒有一絲縫隙的黑夜,緊緊圍繞住葉瑾瑜。後者不敢起身,依舊跪立在地,隻是把頭抬了起來,平靜的望著自己身前一小塊地麵,他根本不害怕!是了,慕容恪嘲弄般的一笑,這個人並不害怕,他似乎認定了慕容恪不會降罪於他,但是憑什麼呢?慕容恪想笑,他一向不是個心軟的主兒,雖然也不暴虐,但是他討厭欺騙他的人,他突然有興趣和這個葉瑾瑜賭上一賭,看看他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殿下,臣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惹得殿下不快,所以,想先請殿下恕罪。”說著又兩手加額朝慕容恪叩了叩首。

慕容恪瞧著他做戲,心中盡是戲謔,隻是看著他做這一動作,心中卻覺得熟悉,使得他突然的狐疑起來了——難道他們曾經認識?正胡亂想著,那葉瑾瑜已經抬起頭來,在看見他臉的一刹,慕容恪才發現自己這一想法多麼可笑——葉瑾瑜的模樣也算是很好的了,若是認識,他定然也不會忘。

“好,孤答應你。”慕容恪竟然笑了一笑。

顯然葉瑾瑜也被太子殿下的笑容給驚住了,臉上劃過一抹詫異,然後作為回禮似的,也對慕容恪笑了一笑,道:“臣下麵說的,都隻是對現今情況的估算——殿下如今是蛟龍受困,身為太子,上有陛下忌憚,下有兄弟覬覦,更因為八年前的殷啟遙一事而引得全國百姓痛恨。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上失聖心,下失民意。殿下的太子之位不是用錦繡堆成的,而是用寒冰,一步一步都極為艱難。殿下要記得,太陽一曬,寒冰就會融化,不能不做好萬全的打算。”

慕容恪冷笑了一聲,“你任職不久,對朝中情勢倒是清楚的很。”

葉瑾瑜不管不顧他言語中的譏諷之意,繼續道:“八年前的那樁案子,臣不予置喙。就來談談現今。陛下雖然偏愛魏王,倒也真不至於廢儲而立他為太子,並非是因為陛下對殿下存有仁愛之心,隻是殿下於陛下而言,更好把控,殿下身上可以拿捏的錯漏太多,就拿八年前的案子來說,陛下隨時都可以拿上舊賬來翻一翻。陛下一貫用殿下來做擋箭牌,殿下無辜受累,能看明白的明眼人卻很少。八年前,殿下在軍權一方有殷啟遙,朝臣多畏懼,殿下勢力如日中天,殷啟遙一死,天下皆以殿下為背信棄義之人,朝中原本敬重大將軍的,會疏遠殿下,原本就與大將軍不和的,更加會疏遠殿下,以至於現在無人敢為殿下發聲。殿下現在就隻有一個葛仕明,殿下難道還不該著急,不應該想想對策?”

慕容恪蹙著眉頭,凝視著他,他究竟是誰?為何要來找他?又是為何把他的境況看的如此一清二楚?慕容恪心知他說的一樣不錯,他現在之所以還能安穩的待在東宮,完全是因為他的父皇——需要一個錯漏百出的儲君,準確的說,是在別人麵前錯漏百出,但是私底下又要乖覺,行事穩妥的儲君。他也知自己不過是一二年的安穩,再往後如何,他自己也是不敢揣測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