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對她那樣好,她都無動於衷,如何不是無情?”
“那都是後人謠傳的,她究竟有沒有動心,隻有她知道。”
慕容恪看著她,半晌笑道:“那你以為,西施是否動心?即便她動心了,她也仍舊是害了夫差,不是麼?”
沉容無話可說,她也不敢再說,她知道慕容恪那樣的聰明!她不能再多說什麼了,否則隻會引起慕容恪生疑,不過她知道連這樣的想法都是可笑的——他一直就懷疑她,不是麼?沉容低著頭,兀自笑了一笑,這笑不是給人看的,她是在笑她自己……
兩人來到朝露殿外,沉容自覺地退到慕容恪的身後,跟著他的腳步上階。殿內猶縈繞著濃濃的龍涎香,宮人們見殿下和沉容回來,便自動的排成一列退了出去,倒讓沉容尷尬。慕容恪徑直走到床邊,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個瘦長瘦長的盒子,笑意盈盈的走到沉容麵前,道:“禮尚往來,這是孤的回禮,你且收下。”
沉容愣了一愣,一時想不起來自己何時送過禮給他了,也不好意思接,還是慕容恪主動塞給她,笑道:“打開看看。”
沉容不好推辭,靦腆的笑了一笑,仔細端詳自己的手上捧著的這個盒子——深藍織錦的緞子做的,上麵是細小的碎花紋樣,沉容好奇的打開,隻覺眼前一片光華眩目,定睛一瞧,原來是一根赤金的步搖,蝶戀花的式樣,上麵墜著珍珠瑪瑙玉石,許多的鏤花繁刻,垂下兩縷金穗子,不知是匠人做上幾天才能得這麼一副!的確是太奢侈了!沉容心中不禁嘖嘖讚歎了幾聲——這樣美,世上沒有幾個女人會抗拒。可是正因為它太貴重了,她又怎麼能收。她看東宮裏的幾位妃嬪都沒有戴過這樣金貴的步搖——大約不是沒有,隻是太子妃提倡節儉,自然沒有妃子敢不遵。沉容戀戀不舍的又看了幾眼,狠心把盒子蓋上,遞還給慕容恪道:“殿下的好意奴婢心領了,隻是這步搖貴重,不是奴婢應該用的東西。”
“你喜歡麼?”慕容恪不接,隻問她。
沉容又看了一眼那盒子,實在說不出“不喜歡”三個字,便隻能固執的搖了搖頭。
“拿著吧。”慕容恪會意一笑,道:“你上次送了孤一個荷包,這是回禮。”
沉容哭笑不得,“不過一個荷包罷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物件兒,這步搖,奴婢猜一猜,起碼也有百十兩銀子。”
“銀子多少又有什麼重要?你若不收,孤留著也沒有用。”
“殿下可以去送給太子妃娘娘,娘娘必然高興。”沉容壞笑道。
“你——”慕容恪繃著臉,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倒是會替孤打主意。隻是這禮物轉送了就沒意思,你若是不收,孤就扔了。”
沉容忙擋住慕容恪,賠笑道:“殿下縱是不看重錢,也不能如此暴殄天物。奴婢收下了,多謝殿下。”說著從他手中搶過盒子,低下身去福了一福。
“這才是正理。”慕容恪湊到沉容耳邊道:“成親那日,孤想看你戴這支步搖。”
沉容聽到成親兩字,微微恍惚了一刹,臉上的歡快神情頓時湮沒了下去,可是又不想讓慕容恪看出來,便微笑著點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你這回怎麼答應的如此爽快?”慕容恪忍不住一愣。
沉容默默把目光投出了窗外,那窗格剝離了那樣好的景致,天空蕭蕭肅肅的,一派靜默的景象,那藍與春天不同、與夏天不同、與秋天仍是不同,這藍太冰冷了,冷的像結成的冰,看上去便籠著一層猶豫。沉容的眸子也被它映的深澈冰涼了起來,像一層冰。
“奴婢隻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
沉容沒有回答,她突然覺得疲憊的很,慕容恪的追問與懷疑讓她覺得疲憊,雖然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不可避免,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會變得不可忍受。
她以為自己會遊刃有餘,實際上卻不是。慕容恪遠比她想象的要難以捉摸,而她,也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複雜。
“奴婢就是覺得,夫差對西施那樣好,一個坐擁天下的男人,又對自己深愛的女人有著滿腔的柔情,西施定然是對他動心了的,殿下以為呢?”
她轉過頭,嫣然一笑,百媚橫生。